第十一章 好大好大一份礼
是夜，南歌窝在客栈里，桌子上豆大的灯火只能照清小半个屋子，暗黄的灯光搅得人昏昏欲睡。
金陵城内有宵禁，这个时候外面街上也就只有打更人举着梆子四处走动，然而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再怎么严苛的规矩下，一定会有例外。
“哈欠——都三更天了，该来了吧。”南歌兴致缺缺地打个哈欠，慢吞吞地看向窗外。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窗子上忽然传来很小声地“笃笃”两声，若是不仔细听肯定会忽略。
南歌精神一振，从床上翻下去，推开窗户，果然在窗角发现一只袖箭，袖箭尾部绑了一条绢条，拆下来以后只有四个字：
“明日午时。”
啊，看看这优秀的效率，不愧是江湖里消息灵通第一名的琅琊阁。
南歌美滋滋地把布条放在灯上烧掉，像这种消息，琅琊阁一年能卖出去十万条，琅琊阁也不会去追问卖家身份，银货两讫，方便得很。
【你是真的皮，就不怕你家大头哥顺着网线给你挖出来？】
粉团子已经习惯了宿主的骚操作，已经能很淡定地面对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萧景睿身为两姓之子，又是琅琊公子榜第二，自然有很多人关注他的行踪，我混在这群人里头，谁能发现是我？这就是‘灯下黑’。”
南歌掏掏耳朵：“明日午时，那梅长苏回金陵怎么能这么没排面，不行，我得送他份礼物。”
灯光下少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平凡的面孔上码一双眸子熠熠生辉，粉团子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
【宿主你要干啥？】
粉团子吓得东北话都飙出来了。
【你不会是要去宰了谢玉吧？？】
“淡定，我是那么没头脑的人吗？梅长苏的仇，他自己会报，我嘛，就是送上一份小小，小小的礼物嘛！”
南歌“嘿嘿”一笑。
完了，宿主一笑，坏事来到。
粉团子两只小爪爪抱住脑袋，捂住了眼睛，一副没眼看的模样。
......
......
第二天，南歌依旧是精神抖擞地坐在巷子口靠着棺材“摆摊”。
天没亮她就出来了，在街角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羊汤，又吃了张大饼，这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胳膊等好戏登场。
穆青也是执着，这几天日日都来骚扰南歌，到最后已经跟每天打卡一样准时出现了，所以看到街角那跟了几个护卫的穆青一出现，扬了扬手里的胡饼：
“大兄弟，吃吗？”
穆青是在云南出生的，三岁起就在军营里撒欢了，所以并没有那么多金陵勋贵子弟的臭毛病，这回成年袭爵，也是头一回到金陵，自然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吃吃吃，我这一大早空着肚子来的，可饿死小王了。”
穆青找了个旁边的地盘腿一坐，身后的那几个护卫见怪不怪地分散开隐匿在人群里，保护者小王爷的安全。
“啧，你真的是王爷啊？怎么瞧着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慢点吃。”南歌看他狼吞虎咽的，翻个白眼从身后摸出来一只大葫芦，塞给他：“喏。”
“谢了啊。”穆青“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完全没考虑过里面会不会有毒的可能，跟在他身后的老魏眼睛都快挤烂了，小王爷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不清楚，我自小在军中长大，若是吹了急行军的号子，别说正在用膳，就是洗澡洗到一半也得穿上衣服千里奔驰，长久以往自然就这样了。”
穆青咬着胡饼，很小心地没有掉落饼屑，谈吐间看得出穆王府的家风果然像传闻中那样优秀。
“唔，这好喝，这什么呀？”穆青尝到一股甜滋滋的滋味，说不上是什么，对着葫芦口只能看到里头流动的白色浆液。
“豆子磨的浆，煮了一遍。”南歌看看街上越来越多的行人，慢慢道：“现在的王爷都这么闲？天天跟我这蹭吃蹭喝的，我跟你讲，我很穷，没钱的啊。”
“你前段时间不还得了靖王二百两？哦对，你后来跟人还回去了……那你这骗子做的也太亏了，银子没挣到，还白搭几顿饭钱，哦，现在又加一葫芦。”穆青点点头道：
“所以说啊，还是跟我回去，我跟你讲，我姐可是霓凰郡主，霓凰郡主哎！你到我府上做丫头，绝对没人敢欺负你。”
“不了，谢谢，我要做一个有梦想的骗子。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是骗你的，并没有把那二百两还给靖王呢？”
南歌先是一本正经地拒绝了，然后好奇问他道。
“咱俩都认识好几天了，那你不能骗小王......吧。”穆青捏着大葫芦犹豫一下：“再说了你骗小王图什么呀？”
“好一个傻白甜。”南歌差点被口水呛到，拍了拍他的肩膀：“挺好的，挺好的，继续保持。”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大亮了，太阳慢慢升起，街面上人也多了起来，隔着三个街口的宁国侯府也开始忙碌起来，带着新鲜蔬果的菜农推着板车进了侧门，小厮们拿着布和水盆擦拭起门口的石狮子。
“看什么呢这么认真？”穆青凑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老远老远的宁国侯府，这个距离，他也只能看到那御赐的“护国柱石”四个大字印刻在石柱上，不由得兴致缺缺的撇撇嘴：
“宁国侯啊——”
拉长的语气叫人一下子就听出来他似乎对宁国侯府并不怎么喜欢。
“你不喜欢宁国侯？”南歌眨眨眼问道。
“也不是喜不喜欢......我姐就是让我离他远点，反正我姐说的话又不会害我。”穆青大大咧咧道，他身后的老魏已经彻底放弃拦着自家王爷了。
佛祖保佑，但愿回去别被郡主吊起来打吧……
南歌点点头，明白了点穆王府的态度，看来也不是所有人都忘了十二年前的事。
十二年前，谢玉伙同当今悬镜司夏江诬陷赤焰军谋逆，在赤焰与大渝十万兵马血战三日之后，突然出现，抢占军功，在梅岭山谷困杀赤焰军，又用伪造的通敌书信坐实了赤焰和祁王的“谋反之罪”。
夏江和谢玉动手诛杀赤焰军的时候，他们才刚刚经历完一场恶战，以寡敌众击退了大渝军队，已经筋疲力尽，根本没有多少战斗力，完全不堪一击。
更令人难过的是，主帅林燮等人还以为夏江他们是自己人，根本就没有做任何的防范，那完全是一场屠杀。
一场阴谋下，针对七万赤焰军的屠杀。
随后，将军府被查抄，林氏父子死于沙场，林殊之母晋阳公主自刎、祁王狱中被赐鸩酒，林殊的姑母宸妃林乐瑶悬梁自尽，一时间大梁被蒙上一层血色。
只有林殊活下来了。
或者说，林殊也早已死去，现在活下来的，是为了复仇而来的梅长苏。
就在这时，宁国侯府忽然出现了一阵骚动，从府里出来好些严阵以待的府兵，街上的百姓纷纷逃窜，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那雪亮的刀剑就躲开了。
藏在人群里的护卫一下子围在穆青身边，警惕的摸着腰间的刀柄，南歌看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暗暗勾了勾唇角。
“这是怎么了？？”穆青站起来张望，一副看好戏的表情：“一大早就出动府兵，这宁国侯府是有大热闹看了啊？！”
“嗯，很大很大的热闹。”
南歌把手搭在眉毛上面，看到气急败坏的宁国侯府管家，还有闻讯赶到的宁国侯谢玉，心里一阵冷笑。
那是你谢玉踩着七万冤魂，林家人的性命爬上去才得到的四个字，上面已经沾满了数不清的罪孽和鲜血，今日，只是一个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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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前。
今日一大早宁国侯府世子谢弼就起了个大早。昨日接到了大哥派人送来的信，他们今日正午就能入城，便吩咐下人们扫洒庭院，清尘去灰，收拾好了家里的雪庐，备好了给大哥的客人住。
萧景睿身在江湖，时常会带一些朋友到家里住，所以谢弼处理这些事已经是得心应手了。
已经两月未见大哥，谢弼忍不住走到门前相迎，看到在阳光照射下熠熠生辉的四个金色大字，他心里忍不住的一阵自豪。
“护国柱石”。
这是十二年前父亲带人马血战大渝，剿灭七万赤焰叛军，诛杀叛军首领林燮之后，当今圣上亲题的四个大字，这是对父亲戎马半生最好的评价，也是宁国侯府的一块护身符，怎么能不叫他心生骄傲？
这么想着，谢弼忍不住扬起笑，转身往府里走，忽然眉头一皱，退回来，擦了擦眼睛。
“护 柱石”。
国字哪里去了？？
那么大，那么显眼的一个“国”字呢？？？
刚刚还在的！！
“管家！管家！快去通报父亲！！”
谢弼几乎是惊叫出声，方才他扭头之前那四个字还是完好的，怎么一转头就没了？？
御赐之物出了问题，那可是要全家掉脑袋的！！
更惨的是，就在等父亲出现的这个空档里，谢弼眼睁睁瞧着那近在咫尺的其余三个字也消失不见，还是一眨眼的功夫，哪怕周围围满了府兵，也没有一个人能说清到底是怎么没的。
青天白日的，谢弼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管家出来只看了一眼就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进内院禀报，不多时府兵就把这一条街都围了起来，不叫人出入，谢玉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哎？真出大事了呀？居然惊动了宁国侯？”
穆青眼尖看到了，蹦起来拉着南歌就要去看热闹，看到身后的那一口大黑棺材，不在意地摆摆手：
“走了走了，先叫老魏抬着送到我穆王府，眼下看热闹最重要啊！”
南歌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跟着穆青后头去看热闹。
......
......
传言谢玉年轻的时候是大梁有名的美男子，今日一见才知道果然名不虚传，修身玉立，不怒自威，站在府门前也是最出众的一个。
老百姓们被驱赶走了，谢玉府前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至于穆青，他完全无视了宁国侯的黑脸，拉着南歌垫着脚尖探头探脑，一边看一边感慨：
“我的天啊，真没了？这，这也太离奇了吧？”
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宁国侯府世子的眼皮子底下，居然叫旁人把那圣上御赐的题字给扣走了，这不是离谱是什么？？
“当着你的面凭空消失的？莫不是什么江湖手段？！”
谢玉受到的刺激也不小，反复追问了谢弼那字确实在早上的时候还在，但就在他一转身的瞬间就没了，几个侍卫也都说在这之前半点异动都没有，不曾见过什么可疑之人。
“......谢弼，在这里守着，为父这便，不，你随为父一同进宫请罪。”谢玉咬着牙，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政敌的名字，盘算着到底是谁请了这样的高人来陷害自己。
瞒是瞒不住的，眼下这么多人都看见了。
四个御赐大字，在他眼皮下丢了，还找不到是谁干的，不用御史台挑刺，那些看不惯他的人就能挑出一百个他“心怀不轨”的理由来。
不能给他们这个机会！
谢玉一甩袖子，叫人保护好现场，带着谢弼以最快的速度进宫谢罪去了，让一边看热闹的穆青还好一阵失望。
“这就没了？也太没劲了些。”穆青摇摇头，跟南歌神神秘秘道：“我猜啊，一定是什么江湖人做的，不然怎么解释那么大的字一眨眼就不见了？这下宁国侯府可要倒霉了。”
“有道理。”南歌跟着一起点头，看到那高高的石柱上空空荡荡，忍不住笑眯了眼睛。
这份礼物，老苏会不会喜欢呢？
骚乱未平，道路那头，印着宁国侯府家徽的马车缓缓驶来，打头的，正是萧景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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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谢谢为本书开通会员的小可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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