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吏果然没有骗人。
他们刚刚离开“五楼”，从那一片鬼蜮中踏入人间，外面那一片虚幻的场景一下子变得真实，如果非要形容，就好比从虚拟世界跳到了现实，周围一切变得清晰起来。
而李大宝跟夏冬青站在警戒线之外，看到他们出来都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举着防暴盾和古怪武器的防暴警察，如临大敌地包围着整座“五楼”。
在一片闪着红蓝灯光的警车包围中，有两个穿着风衣的一男一女快速上前，确认他们的安全的同时从怀里掏出证件：
“宗教局特别执法大队一队俞蓝，这是我的同事归一。”
身材高挑，神情冷艳的陌生女人快速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你们进去的五分钟内，我们已经通知了龙蕃市警察局，从现在开始，这件案子全权交由我们宗教局管理。”
“五分钟？”
南歌有些疑惑，他们至少在里面呆了快两个小时，难怪迟迟等不到支援，看来五公子确实有些神通。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请将你们在里面遭遇的一切如实复述，我们宗教局会抓住凶手的。”
俞蓝跟身边的同事交换了眼神，立刻有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上前接应他们，李大宝跟夏冬青想上来问情况，却被死死地拦在了警戒线之外。
他们追踪这一只饕餮已经很久了，自从宗教局成立至今，这只自称“五公子”的饕餮四处作恶，不知道惹下了多少人命案，如今好不容易在龙蕃市抓到它的踪迹，自然不能让它逃了，为此宗教局甚至出动了一整个执法小队。
“宗教局还管这个？？”
林涛牵着头羊走了出来，所有人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不，准确的说，是落在了他手里牵着的五公子身上。
虽然已经变换成小狗大小，但毛茸茸的虎头，羊脸，羊身，就算神情萎靡颓废，也很容易辨认出它的身份。
俞蓝脸色变了，举起手里枪，周边一群宗教局执法人员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方向：
“五公子！放下武器！交出人质！！”
憋屈了一晚上的五公子终于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瞎吗？！谁绑架谁看不出来吗？？！有本事请哪吒帮忙，有本事放开老子正正当当打一场！！”
俞蓝顺着那根束缚着五公子的龙筋往上看，看到了双颊红肿的林涛，沉默了一下，好像明白饕餮身上坑坑洼洼的坑和丢了的双角去哪里了……
林涛：莫胡说！！不是我！！！
“羊！羊说话了？！！”
看见一只羊口吐人言，在场中唯一一个不明真相的普通群众李大宝 “咕咚”一声就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完全忘了几分钟之前还跟夏冬青信誓旦旦地说自己相信唯物主义。
......
......
“姓名。”
“沈南歌。”
“今天为什么会去‘五楼’？”
“抓捕食人案嫌疑人，所以就跟着秦老师和师兄进去了。”
“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也记不得了，就记得人很多，五公子一个劲儿地叫我们吃东西，最后热情交流了一下生物学知识，这位好客的主人就开开心心地送我们离开了。”
南歌撑着下巴笑眯眯道，这感觉有点新奇，之前只看林涛在这里给别人做笔录，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了。
不过就是简单问个话做个笔录，倒也没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
“咳咳，严肃一点。”
俞蓝敲了敲笔，看了一眼南歌，暗自提高了警惕。
什么“开开心心送你们离开”？正常人看见妖怪是什么反应？反正不会像她一样反应平淡。
就是因为正常才显得不正常。
“那是谁制服了五公子？”
俞蓝慢慢道。
“这个嘛……”南歌歪了歪头，露出一个狡黠的笑：“你猜？”
......
“姓名。”
“秦明，27岁，男，目前就职于龙蕃市司法鉴定中心，因为11.3号发生的小巷碎尸案到五楼取证，里面确实发生了许多令我疑惑的事，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秦明抱着一只白瓷坛子，神色淡定从容地回答着俞蓝的问题，修长的手指慢慢敲击着坛子边缘，发出“哒哒”的声音。
俞蓝跟身边的归一竟然有种诡异的错觉，仿佛此刻角色颠倒，被问话的人是他们。
“秦，秦科长是吧。”
俞蓝斟酌着用词：“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可不可以描述一下你在里面遇到了什么？”
秦明沉吟片刻，慢慢道：“我看到了食人案的受害者。”
嗯？终于有点不一样的情报了。
俞蓝精神一振开始记录。
“她的尸体是我亲手做的验尸报告，所以我可以肯定当时受害者已经失去所有生命特征——当然，你们也应该知道人失去了内脏无法存活。”
“受害者丢失的头颅被犯罪嫌疑人吞食，尝试取出但失败了，好在我在它的口腔里提取到了受害者的DNA，应该可以作为证据......”
“停停停。”
俞蓝有些头痛地捏了捏鼻子：“秦科长，我们希望了解的是关于‘五楼’的一些情报，或者说，你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提取五公子口腔黏膜的？”
秦明敲打白瓷坛子的手顿住了，慢悠悠地露出一个有些恶劣的微笑：“你猜？”
......
林涛被宗教局的人客客气气地请进了审问室做笔录，他自己都纳闷呢，也不说什么原因，只好牵着五公子坐在椅子上等。
“哧——”
五公子的羊脸上露出一丝愤恨，它现在被脖子上的龙筋压制的死死的，所有神通都失效了不说，就连力气都跟寻常凡兽相当，它甚至不敢去扒拉脖子上的那条龙筋。
只要起了这个念头，那白色的龙筋就会仿佛能感受到它的想法一般开始锁紧，只针对它一个的龙威会更加厚重，直到压得它喘不过气趴在地上求饶。
“哎，哎！”
林涛左顾右盼，看到屋子里的监控并没有开，小声冲着趴在地上跟一条废羊一样的五公子招了招手：
“我师妹......哎算了。”
“所以......不不不还是不问了。”
“那个啥......啊啊啊还是别问了。”
重复几次，五公子终于崩溃，一张羊脸上满是愤怒，羊蹄子不停地在地上扒拉：“你到底要问什么？！痛痛快快地不行吗？！”
林涛一张脸纠结地不行，几乎皱成了一团，到最后下定决心道：
“你刚刚说......说我师妹，不，不是人，是真的，真的啊？”
五公子斜着眼睛看他：“你不知道？”
林涛诚实地摇摇头。
五公子忽然恶从心头起，搓了搓牙花子：“我说那么一身干净不染尘埃的血肉呢，原来是莲花身，而且连结着天与凡界的天柱早就在万万年前断裂，有能力下来的，也就那么几个叫得上名字的。”
“莲花身、无垢体，容貌绝美，金刚不坏之体，杀龙跟杀蚂蚁一样的，还能有哪一个？”
林涛越听越觉得有道理，脑海里的师妹已经变成了光着脚丫子绑着混天绫满地乱窜的小矮子，奶凶奶凶地对着五公子拳打脚踢……
“咔哒。”
门开了，脸色发黑的俞蓝跟全程没有开口的归一走了进来，看到饕餮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心中惊骇不已。
“前辈，久等了。”
俞蓝行了一个礼，虽然不清楚五公子说得到底是不是真话，但华国已经很久没有真神降临了，而且上头发话了，哪怕不是神话故事里的那位，能制服凶兽饕餮的，也要尽力交好。
林涛没反应过来，“啪”地回了一个敬礼，顺手把绑着饕餮的“绳子”绑在凳子上。
反正师妹说了，只要她不亲手解开，五公子就跑不了。
“......”
俞蓝看他这样不把凶兽放在眼里，看林涛的眼神更为恭敬了。
果然是高手，看看这处变不惊的态度！看看这举重若轻的手段！！
“前辈，晚辈伽蓝山门下俞蓝，这是妖族归一，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俞蓝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涛，林涛不自在地挠了挠头，打量了一直不说话的归一一眼，憨憨道：
“那个，那你问吧。“
“敢问天人是否已经知晓饕餮恶性，所以才......出手制服饕餮？”俞蓝深知天人不喜被人叫破身份，因此说的含糊其辞。
“啊？”
林涛想起之前南歌跟赵吏互怼的时候提起了什么“天女”“织女”的，有些不确定道：“应该知道吧。”
俞蓝点点头，也没多问，看一眼趴在地上的饕餮：“多谢前辈出手，请您放心将它交与我们宗教局处理，毕竟我华国已经追捕了这凶兽不下百年......”
林涛又想起来南歌那会儿跟赵吏说要五公子先受人间律法惩处，连忙点头：“嗯嗯，等等，饕餮不是我——”
“晚辈明白！”
俞蓝一脸“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的表情，淡定地合上手里的笔录慢慢道：“前辈不想被打扰，我等定然遵从，今日之事绝不会外泄。”
“哎哎哎？真不是我！是我师妹！”
林涛越解释俞蓝愈发一脸认真，点头道：“会按照前辈的意愿，将功劳记在令师妹身上，不过前辈的功劳我们也不敢抹去，等回复上级，会将抓捕饕餮的赏金兑换成灵石亲自送来的。”
“？？？”
林涛脑海里光着脚丫子的小矮子的身影已经变成了自己那张糙汉脸，他翻着死鱼眼再不愿说话。
———————————————————————————————————————
食人案就这样稀里糊涂地结束了，整个龙蕃市警察局除了签了保密协议的四个人以外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那天晚上出动了直升飞机，押送了一个巨大无比的合金笼子离开。
“是他，是他，就是他，我的师妹～小哪吒！！”
林涛脸上挂着坏笑，贱兮兮地唱着改编过的儿歌往南歌办公室走，还没反应过来，迎面飞来一只菠萝，惊得他一把抓住，被扎得呲牙咧嘴。
办公室里，南歌面前放着几只装满土的盆栽，手边堆了一大堆乱七八糟地水果，秦明站在旁边拿着笔记本，信笔疾书。
“放慢节奏，试着想象你现在的力量百分之一，能产生多大的能量？”
秦明快速在本子上记载下实验结果，眼神发亮，盯着南歌面前的盆栽提示道。
“好。”
南歌伸手戳了戳花盆，一道青色的灵力钻进花盆，洒进花盆的种子迅速发芽、长叶、开花、结果，到最后，又一颗菠萝从莲盆剑齿的剑叶丛中探出头来，到最后慢慢变成诱人的黄色。
“卧槽！！你俩收敛一点！！”
林涛一把把门关上，“哐当”一下，惊到了两个认真做实验的人。
秦明扫一眼林涛，继续研究花盆里的植株，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捏了捏菠萝，再切一片叶子下来放进一边的培养皿：
“实验六：在不适合菠萝存活的土壤里，无浇水、施肥、授粉情况下灵气对植株催生的结果。”
“这不科学。”
秦明皱着眉，摸了摸下巴，看菠萝的眼神既纠结又迟疑：“如果说灵气是一种能量，那它为什么同时满足植株生长需要的所有元素？这不合理。”
“秦老师可以把灵气看作是营养液，可以完美满足植株生长过程中所有需求的那种。”
南歌正要把菠萝拆下来，秦明摇摇头制止了，忽然明悟：“是所有植物都可以用灵气催生？”
南歌眨眨眼，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秦明转身从办公室的冰箱里拿出一份糖炒板栗，眼神狂热：“试试？”
南歌：“......你是在为难我胖虎。”
......
......
李大宝买了奶茶回来，打开办公室门一下子闪进来，做贼一样立刻关了门，看到整个办公室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水果，墙边还立了两根紫红紫红的甘蔗。
“......”
行吧，反正世界观这种东西，就跟节操一样，碎着碎着就习惯了。
—————————————————————————————————————
作者谢谢小可爱的打赏！笔芯笔芯！！
作者花花截图置顶，爱你们！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