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眼下才刚入三月,漼府莲池里的冰还没化透,就算是白日里,也叫人觉着有一股股的寒气,因此正房里炉子中的火碳日日都烧着,驱散了倒春寒的寒意。
府中深灰色的屋顶由木梁结构构造,屋面曲线柔和,屋顶四周均伸展出屋身以外,做成飞檐,屋顶覆盖着青灰色的瓦片,屋脊正中央蹲着一只石狮,看上去古朴大气。
越过宅门影壁,探进雕花拱门,长长的回廊中,侍女们走动之时连裙摆都不会有些许偏移,整个院子安静的就连屋顶落下的雀鸟都是静悄悄的。
漼氏出身清河,是真正的簪缨世家,累世高门,这座府邸,乃是当朝清河侯漼广的府上,府中无一不精,无一不透露着世家独有的底蕴跟沉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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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屋的门廊前,穿着青色直裾深衣的丫鬟用竹夹夹起火盆中烧过的金丝银碳,轻轻盖上罩子,一边就有别的丫鬟提了熏香,手捧着慢慢地在炉子上熏了熏,却不想有一粒碳没烧干净,从火盆中爆了出来。
虽然只是小小的一声,窗边穿深紫色直裾的大丫鬟却像是这两个丫头犯了什么大罪过一样,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
一队训练有素的侍女鱼贯而入,抬走火盆,换新碳,一气呵成,从头到尾没有发出一点响动,一点没叫坐在正厅大屏风之后正在对弈的两个人。
“啪。”
玉石棋子落在纵横的棋盘之上,梳着未出阁的女子发髻,眼角却微微有一丝皱纹的美人用袖子掩着唇轻笑:“三姐,你输了。”
坐在她对面的,是个端庄优雅的妇人,穿着深蓝色的罗衣长褂,褂子上绣着一圈暗色的狐狸毛,一根杂毛都没有,打眼一看就知晓这极为难得。
这妇人轻轻一笑,嘴角的弧度都极为内敛,慢慢放下手里的棋子,眉宇间却是染着淡淡的忧愁,好似笼了一层薄雾。
“四姐可是担心时宜?”
先开口的那女子眼底也带着些许担忧盖上了棋盒,身后伺候的侍女立刻上前收起了棋盘,端来铜盆给二人盥手,接着就立刻有将将泡好的茶被送了上来,放在二人面前。
“你知道的,时宜的失语症还不见好,整日里扎针吃药却不见好,如今太后也对时宜与陛下的婚约含糊不清,这么如何是好。”
漼文君是漼府的三娘,同时也是清河侯漼广的妹妹,而跟她说话的,正是她的庶妹漼府四娘,漼文姬。
她们口中提到的“时宜”,自然就是漼文君的亲生女儿,漼时宜了。
清河漼氏在前朝遭遇过大变,是靠着她们二人的兄长漼广才重新拾起漼氏的地位,后来漼广又扶持戚妃母子上位,成了清河侯,到如今漼氏已经权势极盛。
崔时宜一出生,就被指腹为婚给了当初的太子刘徵,也就是如今的陛下做太子妃,只等崔时宜成年就尽快完婚。
却不想当初的戚妃,如今的太后娘娘却在政局稳定之后对这一桩婚约避而不谈,这叫漼文君如何不急?
“三姐莫急,太医不都说了,时宜的病是心疾,急不得,况且如今时宜不过十三,与陛下的婚约也是有先帝遗旨,这未来皇后一定会是我漼氏女,且等着便是。”
漼文姬捧起茶盏慢慢喝一口,忽然想起什么道:“时宜这一辈的嫡脉里就只她一个女孩儿,难免孤独,莫不如从旁支里挑个年龄相近的接到府里养着,时宜多个能说说话的也好。”
漼文君心头一动,觉得妹妹说得有道理,她与亡夫就只得了这一个女儿,如珠似宝的养着,却得了这么一个怪病,不免忧心,听漼文姬这样说,当即就动了念头,但还是有些迟疑道:
“寻个玩伴给时宜也是好的,只是十三四岁的姑娘,恐怕已经定了性情,就怕带进府里不懂规矩,带坏了时宜。”
漼文姬笑吟吟道:“要不说咱们家小时宜福运昌盛呢?正好我这就有个人选。”
说着她在漼文君耳边轻轻说了个名字,漼文君稍稍一思索,很快在记忆里找到了那个名字:
“旁系四房崔宇的小女儿?我记得好像是个庶出,不成,身份太低,日后带不出去,也不合规矩。”
一边的漼文姬摇摇头:“三姐,这孩子我去岁祭祖的时候见过一回,性子温顺,人也和婉,也是极有才华,最重要的是生母早逝,眼下在崔宇夫人手下讨生活,若是叫她进了咱们府里,自会知晓感恩,护着咱们时宜的。”
漼文君的爱女之心最终还是战胜了世家的规矩,矜持地点点头,眼里是满满的漠然:
“也好,既然你都说她性子好,那想来也是个懂规矩的,就尽快叫进府里,好给时宜做伴吧。”
她语气轻松,就这样敲定了一个女孩子的未来,好似这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漼氏”可不只是一种身份象征,也不是单单指哪一个人,而是这个姓氏背后,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无数族人,在漼文君跟漼文姬眼里,旁系送一个女孩儿入漼府,对于旁支,已然是莫大的机缘了。
就像蚁群会把食物奉给蚁后,漼氏嫡脉给漼氏旁支带来庇护和荣华富贵,相同的作为代价,旁支会像蚁群一样保护着嫡脉。
世家历来如此。
这也是世家为何如此容易昌盛的原因。
......
......
半个月后。
漼府后宅里,一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坐在一面铜镜前头梳着头发,许是在病中,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唇色发白,清秀的小脸多了几分脆弱,但眼睛却是出奇的黑亮。
屋里只她一个,就连屋子里的摆设也是寥寥无几,看上去颇有些冷清。
屋里的碳盆都已经凉透了也没人来加碳,桌子上放着的饭菜早就凉透了,是非常敷衍的一菜一汤,菜是蔫哒哒的小白菜,看上去里头还有不少黄叶,汤是鸡汤,但因为屋子里冷,早就泛着一层白花花的鸡油,根本没办法下咽。
这少女望着铜镜里模模糊糊的倒影,仔仔细细打量了许久,才露出一个跟她这个年纪不相符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来:
“啧啧啧,这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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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男主小南辰王!
作者先开周生如故,宝莲灯有两部,我得整理一下时间线,写完周生如故开。
作者中午放剩下三章!大家中秋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