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是梦吗？
提着骏马灯笼的黄衫少女幽幽地站在拱桥之上，眼带笑意望着自己，脸上的面具遮住了她的样貌，叫周生辰一时无法看清，像个失魂落魄的傻子在水中仰着头，手心里还捏着那一张从河灯之上取下来的纸条。
一看见她，拱桥之上所有的人似乎都成了陪衬，什么也听不到，眼中再无其他，只有那婷婷袅袅的身影。
就好像，寻寻觅觅良久，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是梦？”
周生辰喃喃出声，却看到桥上那人冲他伸出了手。
“公子？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人群越发拥挤，南歌看着刚才那个不慎落水的可怜公子哥儿，伸出手里的灯杆递出去给他借力，这才把人拉了上来。
这书生好似被吓傻了一般，跟只落汤鸡一样立在岸边，身上还在不停往下滴水，目光发怔，低头看她。
南歌这才发现这不幸落水的书生戴的面具竟然和自己脸上这一只是一对，当即忍不住笑起来：“这位公子，桥上拥挤，看花灯时还是小心一些为好，莫要再走神掉进去了。”
她好心提醒完就要离开，可这书生似乎泡傻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说，手里还抓着南歌刚买的骏马灯的灯杆不放。
“公子，你莫不是在水里泡傻了？还请放手。”
南歌柳眉倒竖，有些微微生气，对面那人才清醒过来一样，好似手里抓到了火炭一般猛地松开了手，忽然伸手摘下了自己脸上的面具。
精致的眉眼，轮廓深邃的五官，剑眉微微上挑，脸上虽然还带着些许水珠，虽然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却也掩盖不住面具之下的俊美。
周生辰。
“！”
灯火的暖光之中，他就像是梦一样忽然出现了，站在拥挤的人群之中，定定地瞧着南歌。
南歌面具之下的表情渐渐变得惊恐起来。
不是吧？她就说说而已，怎么周生辰真出现在这里了？？
不知为何，她忽然心虚起来，生出了想逃跑的念头，可刚有这个想法，就看对面的男人眼里闪着精光，俊美的脸上是似笑非笑的表情，慢条斯理道：
“在下周生辰，多谢姑娘方才搭救之恩。”
南歌一看他这个表情，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这货绝对是知道点什么，不然就按照他平时那个见到姑娘避如蛇蝎的态度，怎么会对一个陌生女子这么失礼？！
可她从未在人前穿过女装，现在又戴着面具，周生辰是怎么认出来自己的？？？
周生辰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可南歌就是有种预感，他认出来自己了。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一处花灯之下，四目相对，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万千盏灯火，高台之上，巨大的莲花形状灯盏缓缓被挂上了城门楼，一盏一盏灯火被逐次点亮，两人身处其中，就像是漫步于银河之中。
好像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一切。
不知道是今夜月色太美，还是被周生辰眼中的灯光所迷惑，南歌一点一点揭开了脸上的娃娃脸面具，露出了藏在面具之下的真容。
少女就如同梦中一样，柳眉轻扬，笑意盈盈地问他：
“周生辰，我好看吗？”
周生辰望着她，眼里的情绪复杂莫名，但更多的是掩盖不住的欢喜，他张了张口，最后慢慢吐出一句：
“阿南，你怎的着女装？”
……
“快去看！灯王出来了！！”
“灯王出来了！！”
“快看哪！今年的灯王出现了！”
“哎哎哎，别挤我啊！！”
“娘亲！”
“相公！来瞧灯王，许愿你来年定能高中！”
今年的灯王评选出来了，四周的百姓们兴奋地拥挤着，像一股潮水一样涌来，周生辰被挤得一个晃神，再抬头，却已经不见了那少女的踪迹。
他环顾四周，却失去了那道黄色的影子，等人流涌过，地上只有几片被人群踩碎了的骏马灯盏碎片。
周生辰蹲下来，捻起一片碎屑，用力捏进了手心，粗糙的木屑扎得手心生疼他也不愿放开，到最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成了欣喜若狂。
不是梦！
这不是梦。
他眼角带笑，面上的笑如初雪新融后盛放的第一朵花，一点一点捏紧了手里的灯盏碎片。
……
……
“喂！大和尚，你怎么站在这不动了？这有什么好看的？”
凤俏瞧见萧晏站在一处不动了，有些好奇地抬头看去，却见到一身湿漉漉的周生辰站在桥上，忍不住瞪大了眼：
“师傅？师傅怎么会在这？！！”
看到了全过程的萧晏双手合十，笑而不语。
没想到闻名天下的南辰王，竟然也有为情所困的一天。
看来这一趟北陈，他却是没来错的。
……
……
三日后，南辰王府。
周生辰去武川的事情只有秦冉知晓，因此他早早就在府门之前等候，眼看着周生辰骑马而至，恭敬地行了一礼。
“殿下。”
周生辰一路快马加鞭地赶回来，就是想验证心中所想，拍了拍红风的马头，跳下马道：“阿南呢？阿南可有回来？”
秦冉听周生辰一回来什么也没提只问起南歌，心中还觉得奇怪，拱了拱手道：
“沈将军昨日就回来了，不知将军可要见他？”
昨日？
周生辰皱了皱眉头，从武川到南辰王府少说也有三日路程，他这几天一路不眠不休地赶回来，就算阿南骑了千里驹，也绝不可能比他先一步回来，而且从武川到西州的官道之上并无看到阿南的踪迹。
压下心底的疑惑，周生辰摆了摆手：“不必，替我准备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殿下看着像是遇到了什么喜事，属下先贺喜殿下了”
秦冉点点头，忽然想起一事道：“殿下，之前属下将漼姑娘的失语症有所好转的事密报中州，眼下中州那边来人了，您还是见一见的好。”
中州那边的人？
周生辰先一步往王府内走，边走边问道：“可知来的是什么人？”
“回殿下，是广陵王。”秦冉小声在周生辰耳边回复道。
广陵王刘子行，也就是现在名义上的太子殿下，论辈分这位还要唤周生辰一句皇叔，虽然所有人心知肚明刘子行的身份，但他是代表中州皇宫而来，周生辰还是要见上一见的。
“……先让他稍等片刻，我沐浴之后就见他。”
周生辰压下了心中的欢欣，忽然想起什么对秦冉道：“我买了聚香斋的点心，还有一筐杏脯，等会儿叫人送到阿南房里去。”
秦冉笑道：“殿下还是宠着阿南，不只肯将红风给他骑，还知道他嗜酸，每次买的杏脯酸得只有阿南喜欢吃，您这么疼爱他，倒不如收他做小十二好了。”
周生辰停下了脚步，看一眼秦冉：“多嘴，还不快去？”
秦冉这才带着笑下去了。
周生辰皱了皱眉，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莫非……我真的很显老？”
（不，只是全西州都知道你喜欢收徒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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