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法租界梧桐路的西餐厅，富民路的红木家具店，向南路的香料市场，北花门的鱼市……
南歌穿着一身米色的长裙，外头罩了一件灰色的风衣，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半点不觉得累，就像每一个喜欢逛街的女孩子一样，除了提的东西特别多以外。
“……什么情况，跟踪我干什么？”
南歌咬着刚刚买的热乎乎的小糍耙十分疑惑，如果她真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当然不会发现跟踪的人，但南歌并不是。
就算封印了一身的灵力，她的五感也是顶级的灵敏，更何况那几个跟踪她的人显然是低估了她，五分钟内在她的视线里出现了两次，从城西跟到城东，连衣服都不换……
感觉被小瞧了。
只是她不明白，她眼下就是个女子中学的音乐老师，就算有人顺藤摸瓜抓过去，发现她还有一层法医教授的身份，那也不值当动用这么多人来跟踪吧？
奇怪。
南歌这么想着，打算不继续逗这些人了，这些人远远跟着，既没有出手杀她的意思，也没有任何因为钱财而绑架的意图，只能是为了别的。
她南歌状似无知无觉地把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揉了揉手腕，好像是累了一样打量了一下周围。
嗯，茶楼里喝茶的一个，路边假装买烟的一个，刚刚从她旁边走过去的一个。
南歌当机立断，提起买的东西往一条小道里面走，还没拐进去，就被一只长胳膊拉住，她一下子顿住，反手就去捏对方的手腕，等看清楚来人是谁，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当下卸了力道，任由对方拉住了自己的手，被拉进了胡同里一户人家里。
红色的木门无声无息地半掩着，南歌被一个人捂着嘴护在身前，对方显然没想到南歌这么配合，眼里闪过一丝诧异，小声在她耳边道：
“你别喊，有人跟踪你。”
踢踏的脚步声从外头传过来，像是有什么人在这一道搜寻，声音慢慢地断了，捂着南歌嘴的路垚这才把手松开，看着丝毫不慌不乱的南歌，有些尴尬地招了招手：
“呃……我刚刚……不好意思。”
刚才事急从权，他冒冒失失地就抱了人家女孩子，虽然说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但总归是失礼了。
“没关系，刚刚算是你帮了我，我跟你道谢也是应该的。”
南歌蹲下来捡起刚刚混乱中甩落一地的纸袋，十分平静，路垚有些诧异，但也蹲下去一起帮着她捡。
“你，你还记得我？”也许是气氛实在有些尴尬，路垚开始没话找话，但一开口就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个愚蠢的问题。
“当然，康桥大学三一学院双学历学士学位，沙逊银行股票部最年轻的经理，确实很令人难忘。”
南歌微微颔首，眼里带着笑，显然是想起了那天在巡捕房审讯室里看到路垚缩成一团怂叽叽的画面。
“……我现在可不是什么经理了。”
路垚嗤笑一声，摊了摊手：“都怪那些小报，不管真相地瞎写一通……算了不说了，明法医怎么会在这里？那些人是什么人？怎么跟踪你？”
南歌摇摇头，十分自然道：“我在这里替我哥哥定制了一套西装，约好今天来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跟上了，还要谢谢路先生了。”
这是句实话，过两天她要跟大姐去香港看哥哥明台，她在这里定了一件手工西装，因为车不好开进来，她就让司机在西餐厅门口等她，却不想撞见了有人跟踪。
虽然被路垚误打误撞打断了对方的跟踪，但南歌觉得还是有必要回去跟大哥说一声，毕竟家里还有大姐，万一那群人是冲着大姐来的……
南歌眯了眯眼睛。
路垚只是惊讶于南歌的大胆，毕竟这里已经靠近法租界外围，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她穿着这一身昂贵的衣物，头发上还带着钻石发夹，跟小儿抱金过市有什么区别？
“明法医，我建议你还是给你家里人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接你，这些人跟着你不知道是求财还是求色，总之没安什么好心。”
路垚流利道：“刚刚呢，就当是我回报你在警局替我洗清嫌疑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着他丝毫不拖泥带水地准备离开，南歌眨了眨眼：“正常情况下，男士不应该表现自己的绅士风度送我回去吗？”
谁料路垚十分理直气壮道：“拜托！他们有三个人，我当然打不过啊！”
怂的理直气壮。
南歌憋着笑沉默一下，把其中一个袋子递给了路垚：“……这个送路先生吧，就当是一份谢礼，我的司机就在不远的西餐厅等我。”
路垚毛半点不客气地接下来，打开袋子一看，有些愉快地挑了挑眉毛：“唔，明家的男士香水？雪松……品味不错。”
说着他吹了一个口哨，愉悦道：“看在香水……咳咳，看在咱们勉强算是对方救命恩人的份上，我送你到西餐厅。”
南歌：……
这位路先生真的是好清纯好不做作，跟外头的妖艳贱货不太一样呢……
……
……
路垚果然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看到迎面走过来的司机，他立马撒丫子就溜了，南歌想多问一句都找不到人。
“小小姐，发生什么事了？”
明家三辆车，平时大姐出差用一辆，大哥上班用一辆，剩下的就是负责接送她上下班的车，平时都是司机送她，偶尔明诚空了会去接她。
“江叔叔……我……我有点怕。”
南歌“不安”地捏了捏手里的小提包，咬了咬唇，眼眶微微发红：“刚刚有人跟踪我……是那位先生帮了我……”
司机脸色巨变，警惕地盯着周围，护着南歌上了车，汽车一骑绝尘而去，从巷子里跟出来的人失去了目标，只能气到跺脚。
“回去告诉长官，这姑娘身边有人护着，不能再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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