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护士，护士，能不能看看我弟弟？他说是脑袋还觉得疼。”
“大夫，大夫您给看看这单子上写的啥？俺们也看不懂这上头写的字，你们文化高，给看看这啥意思……”
“小李，三号床的病人又有点低烧，给量一下温度。”
“哎哟疼死了，我这半个身子都疼，我这胳膊都没感觉了……”
医院之中，人生百态，不论是坐在长椅上等待手术的病人家属，被搀扶着面露病容的伤者，还是提着水果篮子来探望病人的客人，亦或是神色匆匆认真工作的医生，每个人都是眼前这一副画卷的组成部分。
“哎对，您呀不用担心，这个手术之后呢尽量多给病人补充一些营养，多吃点蛋白质，买点豆子给病人吃也成，家里有条件的，煮点鸡蛋，病人的饭口味做的清淡一点，少油少盐，对了，最近要注意减少活动，免得牵扯到伤口。”
南歌正扶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往病房里头走，边走边跟家属交代着医生的叮嘱，这病人的小孙子刚刚做了手术，那头又有一台急诊手术，大夫就让她跟着安抚家属情绪了。
老人家像是本地的少数民族，穿着自家染的粗布衣裳，一双小脚颤颤巍巍的，脸上的皱纹能叫人清楚明白的知道这是一位饱受生活苦难的老人。
“哎，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老人家上了年纪眼神不好，也分不清楚医生跟护士的区别，看着穿白大褂的都叫大夫，拉着南歌的手一个劲儿地安顿：
“好啊，好啊，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你们这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回去要让人立长生牌位哟，好闺女，好闺女啊。”
南歌哭笑不得，牵着老妇人的手温声道：“您别这么说，给您孙子做手术的是医院的王主任，我就是来陪您聊聊天，叫您放宽心，您放心吧，手术做的好的很，过几天您孙子就能下地了。”
“哎哟，哎哟，这可真是……这可真是……”
老太太激动地手都颤抖了，抹了抹眼泪道：“我家大宝命苦，这从小爹妈就没了，就我们俩活着了，这要是大宝出了什么事，我这个老太婆也没什么活头了，我不识字，就知道部队好，部队的大夫也好。”
说着，老人家颤颤巍巍摸上自己的腰，解开裤腰带，从棉裤里头摸出来一块红布包就要往南歌的怀里塞：
“闺女，你拿着，替我谢谢咱部队领导，我也没什么东西能拿出手，这是我那没了的老头子留下的，你替我交给领导，交给救了我命的大夫，行不？”
南歌哭笑不得，望着老人有些哀求的眼神，却也只能耐心解释道：“奶奶，救人是我们的工作，部队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您这是让我们犯错误呀！”
老妇人睁着混浊的眼，把手里的红布包打开，给南歌看里面的东西，南歌忽然沉默了。
那里面是一枚闪闪发亮的军功章，上面还残留着硝烟跟炮火的气息，不知道来自哪一位战斗英雄。
“……好，我替您交给领导。”
南歌没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她捧着那一枚沉甸甸的军功章，想着去找一找王东芳，看看医院有没有什么烈士军属补助，能让这个家庭减轻些负担也是好的。
……
……
等南歌把老人送回病房，去了一趟王东芳办公室出来，就瞧见白灵站在门口探头探脑地盯着她看，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的微笑，像是拿捏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一样。
“沈南歌同志，你怎么能收病人的东西呢！这是违反部队纪律的，你怎么对得起病人对我们的期盼，怎么对得起组织跟国家对我们的栽培！”
白灵声音柔柔，但音量一点都不小，似乎是有意吸引别人的目光，像南歌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满眼鄙夷。
南歌顿时了然，自从牛芸被退回连队以后，白灵就像是冒着一股劲儿要抓出她什么小辫子一样，她在食堂吃饭掉一粒米都要被对方上纲上线说成是瞧不起劳动人民，可把她恶心的够呛。
今天对方自觉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就这么一会儿，周围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对方早不来堵门晚不来堵门，偏偏等到中午人最多的时候来，说不是故意的打死她都不信。
南歌冷笑一声道：“长点脑子吧白灵，不要整天眼睛只盯着别人，牛芸被你撺掇走了，打量谁是傻子不知道吗？你眼睛长在我身上了是吧？”
“你！”
白灵噎了一声，但她确定刚刚看到对方收了病人家属的东西，心里有了底，看着周围被她们的争执吸引过来的病人还有家属，她更有底气了，仰着脖子道：
“沈南歌同志，请正视我的问题，刚刚在病房外，我看到你收下了病人的礼物，这是十分严重的违规行为，我作为你的战友，有理由也有义务阻止你犯错，你现在主动承认错误，我觉得组织上会酌情处理的。”
南歌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发现快到中午休息时间，再看白灵眼里就闪过一丝不耐烦，干脆利落道：
“行，你说我犯了原则性上的错误，那你把人证物证找来，这里是医院，不是给你唱大戏的地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白灵更得意了，摇着头道：“我都看见了，你刚刚从病房出来直接进了王主任的办公室，一定是把赃物放到里面了，我要找院长揭发你们。”
南歌面色有些古怪：“你要找院长？”
“怎么？敢做不敢认是不是？李大宝他家家庭状况困难，你还假借工作便利向病人索贿，你这是为难群众，我要像院长检举你。”
白灵把人群里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了的大宝奶奶扶出来，诱导道：“老人家，你当着大伙面说说，刚刚是不是给这个人送了什么东西？你不要怕，说出来我们给你做主。”
被这么多人注视着，大宝奶奶看上去有些局促，但还是犹豫一下，拉着白灵的手道：“姑娘，那是我自愿给的，咱不闹行不行，你就当没看见成不？”
老人家好心办坏事，周围人瞧南歌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议论纷纷：
“哎呀，这姑娘年纪轻轻的不做好事，骗人家老人的东西。”
“报警呀，把她抓起来。”
“这是部队医院，要找当官的才行！”
“这老太太八成是让人骗了我也不知道被骗了什么东西。”
南歌没开口解释，等周围舆论发酵地差不多了，才忍着笑咳嗽一声，敲了敲王东芳办公室的门：
“咚咚咚，咚咚。”
“王老师，您看这个情况怎么处理？”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里面齐齐整整坐着他们这一批的带队老师，都围着王东芳的桌子批阅试卷，站在最里头脸色最黑的方脸男人，不是医院副院长是谁？
白灵脸上一喜，她就是掐着今天几个带队老师阅卷的时候发难，没想到副院长竟然也在！
“院长！我要举报沈南歌利用职务优势蒙骗群众，向群众收受贿赂！她不配当选卫生员！更不配穿这身军装！！”
白灵喜出望外，一边的南歌怜悯地摇摇头。
蠢出了新高度。
你既然知道我刚刚从这里面出来，你为什么不再猜一猜我进去干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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