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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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楼拆眼上的纱那一天，却正好是七月初七，南歌替花满楼拆了眼上的青纱，让他尝试着先慢慢睁开眼。
花满楼试着睁眼，但只能瞧见白茫茫一片，眼球一阵刺痛，有泪珠就顺着眼角落了下来。
“先闭眼睛，七童，你的眼睛恢复的很好，但还是不能见强光，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我先给你换一条白纱遮住。”
南歌转过身从立在一边的如烟手里接过一段颜色更浅的轻纱，轻轻罩在花满楼眼上，对方这才反应过来一般，抬手摸了摸双眼的位置。
“那是……光？”
花满楼似乎还是同往常一样淡定，可略微有些颤抖的语调却出卖了他，纵使隔着一层轻纱，他还是能瞧见模模糊糊的颜色，这与从前一片虚无相比，简直就像是奇迹。
眼盲之人所瞧见的世界并非是单纯的黑色，在那一片黑暗里，他们是感知不到“黑色”这个概念的，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空虚跟虚无，仿佛世界上只剩下自己。
花满楼不顾眼睛的刺痛，微微半张开眼睛，隔着朦胧的轻纱，透过那一片薄薄的纱打量着自己的手，仿佛一个得到了新奇玩具的孩子，半晌才轻叹一声道：
“若现在只是一场梦，只怕我宁愿多睡一会儿了。”
花满楼自觉自己同那些先天目盲的孩童不一样，他还享受了几年的健全生活，脑海里还有“色彩”“人物”这样的概念，他平日里虽然看不见，却能在脑海里描绘那些事物的模样颜色。
而眼前的少女，他已在脑海里描绘过百次，却终究还是有些贪心，想瞧一瞧她的模样。
他扬起了头，眼睛半闭半睁，视线里立刻出现了两道人影，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身前的蓝衫少女身上。
隔着一层薄纱，花满楼只能看到眼前人的大致轮廓，对方逆着光，身上像是披了一层光华似的，整个人瞧着像是在发光，花满楼还要再看，眼前却又是一黑。
南歌伸手轻轻覆盖上花满楼的双眼，无比自然地替他擦去面上的生理性泪水，忽然注意到花满楼紧紧抿着的薄唇和红透的耳根，这才后知后觉她刚刚的动作算得上“调戏”。
“咳咳咳，那个，你现在还不能逞强，还是要适应一下光线，还有……我不是故意的，医者父母心，七童不必觉得不自在。”
花满楼温和道：“……是我急躁，让南歌担心了，重见光明，只怕我要喝上三天三夜的酒才会醉过去。”
南歌轻笑出声：“这么高兴吗？可惜我这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凋谢，不然七童第一眼瞧见的便是这桃花纷飞了。”
花满楼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脸上漾出一个笑来：“不，在下第一眼最想看见的，已经瞧见了。”
南歌心跳漏了一瞬，给花满楼系轻纱的动作都顿了一顿。
明明未言一句情话，但字字动人。
两人同时沉默，谁也没有说话，南歌替花满楼系好那条白色的轻纱，忽然提议道：
“昨日听佟掌柜说今夜十八里铺有七七灯会，这一日城中百姓多会在西凉河里放河灯，七童可要去看？”
花满楼忍不住打开手里的扇子，微微侧了侧头笑一声道：
“却也是巧了，我正想问一问南歌今夜可得空，愿意陪着我去瞧一瞧这天水一色，灯盏万千的景色，不想你便开口了——让一个女孩子开口邀请，总是没礼貌的，不知南歌可愿随在下同行？”
“好啊，今日乞巧，定然是热闹非凡，你我二人去凑一凑这热闹也好，况且……”
南歌“嘿嘿”一笑，狡黠地像是只偷油的小老鼠：
“陆小凤那个家伙打赌输给我了，他自己说只要不抓一千条一万条泥鳅，便什么要求都答应我——今夜算是有热闹瞧了！”
花满楼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期待，不由担忧起挚友来。
南歌的赌约，应当不会特别难……吧？
……
……
穿过十八里铺途径西凉河，一路向北就能到七侠镇，故而七侠镇也算是有山有河的好地方。
也是这一日，有一头大青驴四脚踢，顺着官道的方向狂奔而来，明明只是一头大青驴，却跑出了千里驹的气势，身后带起一片灰尘，好在城外人烟稀少，不然瞧见的人只会以为见到了妖怪。
只见过千里马，哪里有千里驴的？！
大青驴背上驼了两个人，坐在后头的青年男子较高，护着怀里的小童，脸上青了又白，白了又青，眼神虚浮眼看着就要晕死过去。
那被他护在身前的小童忽然脆生生喊一嗓子：
“吁——大青！停下！”
那头大青驴就慢慢停了下来，四只蹄子在地上慢慢刨了刨，一对黑色的瞳仁转了转，仰头叫了两声：
“啊昂——啊昂——”
那驴背上的青年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跳下驴背，扶着路边的树干猛地吐了起来，倒是粉团子抱着驴脖子，迈着小短腿蹭啊蹭才够到地上。
“哎！花家六哥，你看，咱们都出来三四天了还没到家，为了照顾你我才叫大青跑这么慢的，我这么久没回家，姐姐一定担心死我了。”
小大人一样的粉团子抱着胳膊，蹲在路边气鼓鼓地“教育”着这青年，跟着他的弹幕里一片【想rua】。
“呕——粉团，你可是冤枉我了，你这头宝，宝驴，莫不是什么仙驴，竟然能——呕——日行千里，若不是我亲眼所见，只怕我也不会信这世上——呕——”
眼前这青年吐的肠子都要出来了，却还是坚强无比地抽空打量正在啃草的大青，惨白的脸上一脸好奇：
“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驴？竟能不眠不休？”
要知道他们可是从江南方向而来，三千里地，纵使快马加鞭，至少也要一个月的路程才能赶到关中一带，但此刻花满庭却不得不信，这世上确是有些许神异存在的。
这也让他对自家七童眼睛复明多了一分希望。
【笑死我了，粉团子种了快半个月的田才记起来回来看宿主，哈哈哈哈哈哈！】
【花满庭实惨，见过晕车晕船晕飞行器的，居然还能晕驴？】
【超古代背景，哪有时速这么高的交通工具，解释不了就往神仙上面靠没毛病。】
【天哪，总算是能见到富婆小姐姐了！快！让我看她跟花满楼的进度到哪里了！！！】
【加一！！我想知道陆小凤到底有没有被上官飞燕那个坏女人骗！花满楼有没有被上官飞燕骗钱骗身！！！】
……
……
弹幕里一片吵闹，粉团子却是看不见的，笨手笨脚从驴背上取下水囊递给花满庭，花满庭漱了漱口才觉得好些了。
“那个，粉团啊，跟你打个商量如何？”
花满庭搓了搓手，明明俊秀的脸上多了几分莫名的猥琐来：
“这驴……最快能跑多快？”
粉团子不明所以，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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