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屏风宽大，加上南歌身形又小，坐在殿中的赵祯和殿内守卫竟然没有察觉到有人入内。
大殿之内的氛围有些古怪，南歌透过屏风瞧见地上跪着一个面白无须的青年男子，穿着内监的衣裳，暗自猜想这定然就是张妼晗口中的张茂则了。
“细细将你查到的再复数一遍，一丝一毫都不能漏，朕……要知道真相，许兰苕是如何毒害了瑶瑶的！”
赵祯面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像是淬了冰一般。
“……当年四公主一案中，服侍四公主的宫女碧桃外逃，负责此案的杨怀敏杨副都知一直未能搜寻到此女的下落后来这案子便落到了臣手里……因为贵妃娘娘一直在关注这案子，臣知晓其中重大缘由，所得证据与人证……”
许兰苕？！
南歌心中大惊，她没想到一进来就听见这么大的事情。
赵幼悟是早产儿，而张妼晗早产的原因便是大着肚子的时候收到了四公主瑶瑶喘疾发作去了的噩耗才早产的，事情过去了六年，张茂则才查清楚？
南歌屏住呼吸听下去，坐在桌后的赵祯
“……臣在汴梁一间舍子中发现了当年那名出逃的宫女碧桃，她这几年来一直装作哑女躲避了皇城司的追查，见实在是瞒不下去才说了实话。”
张茂则低着头，语气沉痛，从面前一只小布包裹里取出一物：
“这条帕子乃是四公主喘疾发作时捏在手上的，碧桃言她见四公主口唇发乌，嘴角有沫，便知晓有问题，又怕被人灭口，才逃出了宫装作哑巴……”
赵祯脸上终于有些表情，他已经猜到些什么，嘴唇微微颤了颤，眼前浮现起女儿喘疾发作死去的画面，咬着牙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问
“上面有何物？”
“构树花粉……一日四公主在张娘子的翔鸾阁里许兰苕房内玩耍，碧桃瞧着公主出了汗，便拿了一条帕子给公主擦汗，结果公主吸入了大量了枸树花花粉而后诱发喘疾，好在症状不重……那一次公主发病，与后来公主身亡那日症状同。”
张茂则低着头：
“臣也怕冤枉了无辜之人，便多方打听，诸多香料铺的老板也说并无用枸树花花粉浸染帕子的秘方……”
当时张妼晗连生两女，但两位公主自小都有喘疾，张妼晗爱女如命，阁中别说养鲜花了，纵然是飘进殿里的芦苇都不可能有，许兰苕却在公主时常玩耍的地方准备一条浸满能诱发喘疾的枸树花花粉的帕子，其中意味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聪明的碧桃在四公主第二次喘疾复发身亡时，就已经猜到了一切，知道下手之人是许兰苕，也猜到了许兰苕下手的方法，所以才会不顾一切逃出了宫。
南歌反应更快，她脑海里一下就补全了当时的情景：
张妼晗正怀着赵幼悟，不能承宠，贾婆子便有意让许兰苕分宠，但照张妼晗那样的性子怎么肯把赵祯亲手推给别的女人，肯定拒绝了。
许兰苕或许是为了报复，或许是为了刺激张妼晗，又或者是单纯的为害四公主喘疾发作引赵祯前来，她便精心准备了一条诱发喘疾的帕子。
却没想到公主之前躲猫猫的时候撞进她的房间一回，叫碧桃得知了她帕子里的猫腻，后来四公主病重，许兰苕干脆故技重演，用沾了花粉的帕子替四公主擦嘴，神不知鬼不觉害死了四公主。
难怪明明当时四公主病情都稳定了，却在夜里突然口吐白沫而亡，而张妼晗也因为受惊过度早产生下了赵幼悟。
南歌不知道这具身体原来的虚弱跟许兰苕有没有关系，而贾婆子又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只能庆幸她察觉到贾婆子对张妼晗的利用之心早早地把人赶了出去。
难怪她爹突然给她加封号呢，赵幼悟的姐姐赵瑶瑶居然是被害死的！
要不是她跑来听墙角，哪里会猜到这里头的弯弯绕绕？
……
……
赵祯一点一点听完了张茂则的话，一直没有出声，张茂则汇报的事无巨细，又言是因为当初陪着四公主的两个小宫女，一个被杨怀敏追着跳了水，一个趁乱逃出了宫，他心中起疑，后张妼晗剩下八公主后又一直关注此事，他才一直追查，眼下终于算是找到了真相。
“杨怀敏，许兰苕，好哇，真是朕的好臣子，好内侍啊。”
赵祯死死捏着手边的折子，他不难猜到其中的猫腻，只是他没想到当初自己女儿身亡还有这样的隐情，张妼晗一直疑心有人暗害了瑶瑶，他却只当是他天生子嗣缘浅。
好一个子嗣缘浅！
赵祯此刻就像是一座马上快要喷发的火山，压抑的外表下潜藏着无边的危险：
“……还有呢？你还查到了什么？”
张茂则犹豫一下，轻声道：“张娘子身边的贾婆子似乎也知晓这件事，这些年她一直与宫外夏竦有书信往来，臣大着胆子擅专，截了一封下来，信中二人言辞间似乎早就知晓许兰苕杀害四公主一事，夏竦还在信中言及可用把柄控制许兰苕……”
“砰！！！”
躲在屏风之后的南歌都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赵祯会忽然暴起，将桌上的奏折笔墨扔了一地。
“夏竦！！夏竦！！竟敢如此！竟敢如此！！”
赵祯满目通红，身为一个父亲，他知道了女儿的死是一个妄图争宠的女人一手造成的，作为一个帝王，他又知晓自己的臣下早就知道这样的事却拿来当做干涉后宫的把柄控制他，这叫他怎能不怒，怎能不气！
夏竦乃是当朝大臣，也是赵祯宠爱的臣子之一，当年因为悍妻妒忌夏竦新纳的小妾，竟然对夏竦动手，这件事在汴京里闹了好大，后来赵祯才知晓那小妾是张妼晗身边的贾婆子送的，还因为怀疑张妼晗拉拢朝臣冲她发了一通火。
后来张茂则调查才知，夏竦与这贾婆子年轻时有过一段，还是张妼晗跟她求情保住了贾婆子的命，却不想贾婆子却忘恩负义，竟然联手夏竦利用张妼晗争宠？！
“哗啦啦——稀里哗啦——”
“给朕彻查！立刻抓了那许兰苕还有贾玉兰下狱，朕要知道她们究竟还背着朕跟贵妃做了多少好事！！！”
一向标榜勤俭的赵祯动怒了，桌上的东西被扫在地上，碎裂的茶盏发出清脆的声音，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外面的人，有侍卫推门而入：
“官家！！”
“护驾！！”
“官家！！”
慌乱中，梁怀吉的声音响起来，落在了赵祯跟张茂则的耳中：
“八公主，八公主您怎么了？！”
赵祯霍然转头，瞧见被侍卫推倒的屏风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那里，面色发白，整个人像是被吓到了两眼无神。
“幼悟！！”
赵祯心中一紧，不知道小女儿什么时候来的，又听了多少，大步上前把人揽在怀里，却只看南歌整个人软软地晕了过去。
南歌：偷听被发现了不装晕我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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