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欢楼之内,笑声阵阵,又有女子婀娜,腰肢柔软,眼神魅惑,然而整个大堂之中却只摆放了一张桌子。
自是有精致酒席,果脯鸭子,珍果蜜饯,又有酒香扑鼻,舞娘伴舞,加上欢楼里若隐若现的暧昧气氛,更是多了几分缠绵悱恻的意味。
大堂里只一桌客人,有两个人落座,皆是十七八的少年,一个穿着蓝色布袍,剑眉星目,眉眼中还带着些许市井气的狡诈,但并不让人讨厌。
另一个少年则是穿着上好的绸缎料子,衣裳滚了一圈金边,腰间的配饰,头顶的金冠尽显财大气粗,此人身后还跟着四个人高马大的打手,一副纨绔子弟的派头。
“怎么回事?舞呢?怎么都是些庸脂俗粉在这里糊弄本公子啊?你们知道我爹是谁吗?知道本公司是谁吗啊?!还不赶紧出来?!”
那金衣公子生的浓眉大眼,脸上有几分朦朦胧胧的醉意,但此刻他却有些不耐烦起来:
“不是说好有异域歌舞吗?舞呢?!”
二人面前拦着垂幔的台子上,一帮穿着艳丽的女子正扭动着纤细的腰肢,只是乐声逐渐高了起来,却迟迟不见场中领舞之人。
“哎呀这位公子,这说不得好舞都在后头呢,你看这里有酒有肉,咱们相逢便是缘分,不若再小酌几杯如何?”
这蓝袍少年拱了拱手道:“在下元仲辛,不知这位公子——”
“这位是殿前太尉韦卓然大人的公子韦原。”
背着手的王宽却是从舞台之后出来,叫正在期待歌舞的韦原塌了张脸,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对方是谁之后,他才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王宽?怎么是你,你不是号称洁身自好,正人君子么?怎么也来了这青楼——”
王宽背着手,瞧了瞧这座青楼里的设施,才慢吞吞地跟着坐下,显然并没有打算回答韦原的话。
元仲辛挑了挑眉毛,并没想到王宽与这韦衙内认识,但一想到对方的家世,便又明白了,拱了拱手道:
“失敬失敬,原来是咱们汴京城四大纨绔之首的韦衙内,哎呀久仰久仰,来来来,喝酒喝酒。”
韦原被对方一番奉承说到了心坎上去,摆了摆手道:“你这个人说话还算讨喜,来来来,喝酒喝酒——想不到啊想不到啊,王宽,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道貌岸然之人哪!”
元仲辛好奇凑到王宽身旁:“怎么,你们两家有仇啊?”
王宽微微颔首:“算是世交。”
韦原听到这顿时不干了,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呸!什么世交,是世仇!世仇!你爹弹劾我爹贪腐的时候怎么不考虑我们的交情呢?!枉我把你当兄弟!”
语气之悲愤,简直像极了痛斥负心郎的小娘子,元仲辛微微后仰几分,上下打量一番韦原,摊了摊手:
“……你这金冠子,瞧着不便宜吧?还有这滚了金边的南绣,瞧着像是江南一带的手艺,光是这料子就价值千金,你腰间的配饰玉佩也是顶好的料子,放在黑市至少能卖这个数——令尊殿前太尉的月俸——”
他比了比手势,而后摇了摇头,眼里的揶揄不言而喻:
全汴京都知道你爹贪腐,这还要旁人弹劾???
怎么身为汴京四大纨绔之首的韦衙内竟然是个傻乎乎的性子??
别的韦原没听明白,但元仲辛的眼神他看懂了,立刻撸了撸袖子:“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哦……我明白了,你跟王宽这家伙是一伙的吧?”
看着韦原身后跟着一起撸袖子的四条壮汉,识时务者为俊杰的元仲辛马上举起手来:
“不熟,我跟他一点都不熟,我是太学的学生,他是我们的舍监,也是与我同宿之人,我今日接了一张帖子约起来欢楼,没想到他也跟来了——对了,人家姑娘给我下的帖子,你跟来干什么?”
后面一句话是对着王宽说的,显然也不明白王宽为什么会跟来。
今日元仲辛在太学内聚众赌钱,却不想忽然有皇城司的人径直冲进来,言及元仲辛的大哥元伯鳍叛宋,要抓了元仲辛去审问。
虽然元仲辛出身元家,但却只是个庶子,平日里精通市井门道,江湖术法,故而叫他逃了出来,却没想到有一黑衣女子出现,向元仲辛递了一张请柬。
“此地行事诡秘,若你真的死在这里面,总要有人替你收尸。”
王宽慢慢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嗅了嗅,复而才慢慢放下。
一边的韦原早就喝了许多,这会儿看见王宽的动作吓得一个激灵,身上的酒都吓醒了:
“这酒有毒???”
“不,只是在下不喜饮酒。”
王宽淡定道。
“那你做这副样子做什么?!”
韦原气呼呼地又灌了一杯,捡了桌上的蜜饯果子吃了一口,忽而眼珠动了动,贴近王宽一副“哥俩好”的模样:
“哎王宽,瞧你方才从这后门进来,莫非你是这欢楼的常客?啧啧啧,王宽哪王宽,你可也有今天,老实交代,你可在后院里瞧见什么没有?有没有貌美的小娘子?”
王宽并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不搭话,韦原眼前一亮,又往近凑了几分:
“你这个反应就是有了!!怎么样怎么样,那小娘子有多好看?!!”
王宽只是往后退了退,皱着眉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下,韦原双眼亮的跟俩玻璃珠一样:
“!!!!你这个反应!!今夜必定有绝色啊!!”
一边的元仲辛摸了摸下巴:“他都没说话,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莫非是推测?”
韦原得意洋洋道:“你不知道吗?这家伙从来不说谎话,不回答就是默认了,看他这个反应,后院一定有极貌美的小娘子!”
元仲辛看看捧着酒杯不说话的王宽,再看看得意洋洋的韦原,只能感叹一句:
“所以说你俩这到底是世仇还是世交啊?”
……
……
忽的乐声急促起来,穿着粉色衫子的小景拿着一把扇子上了台,瞧着清秀可人的小景,韦原眼前一亮:
“等了这么久,势必有什么独到之处啊!”
等到南歌提着二胡自信满满地上台,就连元仲辛都停下了手里喝酒的动作,若有所思地瞧了瞧桌子:
“这般年纪才貌的,想来就是楼内花魁了吧?竟然是嵇琴,倒是新鲜,这可越来越好玩了。”
背对着舞台的王宽又喝了一杯酒,抿了抿唇。
不,等会儿你俩就笑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