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很显然韦原也发现了跪倒在人群里的赵简跟元仲辛,眼里的求生欲简直要漫出来,不过他也知道眼下这种情况不适合认亲,学着那个胖道士故弄玄虚的神态,捏着声音道:
“下面跪着的那两个是什么人呐?”
胖道士毕恭毕敬:“回禀传道尊师,这两位就是盗取营房武器钥匙的英雄。”
说着他又顿了顿,面色古怪的指着南歌的方向:“这个是伙房马婆子的干女儿沈娘子,方才此妇人受了我等感召,愿意替我等做马前卒,届时只要在那饭食中下药,想来定能为我等的大计增添几分胜算。”
这一唱一和,明显都是这胖道士在主导谈话的内容,韦原更像是被迫顺着这人的话作秀。
南歌的眼神闪了闪,不动声色地靠近丁二,轻声问道:
“丁大哥,这传道尊师是什么人啊,怎么瞧着也不似有大本事的人,他真的能带着我们逃出牢城营不成?”
或许是刚才南歌那一番话让丁二对她的印象颇深,丁二已经把她看做了自己人,他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来:
“嘘,莫要冒犯传道尊师,尊师乃是上天派来救我等脱离苦海,不得冒犯。”
说着他又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尊师在人间行走的身份乃是宋国殿前太尉韦卓然的的儿子,有了这层身份,到时候我等一定能逃出这牢城营,底下几个菜窖都叫我们挖通了,守卫里也有我们的人,我们只要遵从传道尊师的指示行动就好。”
丁二眼里闪着狂热的光,显然对于胖道士用来迷惑这些人犯的说辞深信不疑。
南歌环顾四周,果然瞧见每个汉子脸上都洋溢着一股狂热跟笃定,看样子被荼毒的不浅,想来这个什么“传道教“在牢城营里已经潜伏了许多年。
韦原倒也机灵,兴许是到了生死关头被逼出来的潜力,他装着色迷心窍的模样点了赵简留下来伺候,赵简相当配合地往后躲了躲。
那胖道士先是一愣,复而看向了元仲辛,他觉得此人能偷来保管武器的库房钥匙,说不得是个人才,咬咬牙转向韦原:
“尊师,这妇人已有家室,不若等我等冲出牢城营,属下给您再选几个良家女子如何?”
韦原当然不肯,并且充分发挥自己往日汴京四大纨绔之首的流氓气质,色眯眯地盯着赵简看:
“本尊师觉得这个小娘子便很好,留下来与本尊师亲近亲近,传道受业,怎么,这也不行么?”
呸!这天杀的色坯!到了这牢城营里竟然还贪恋美色。
那胖道士心里暗自唾骂,不过也并未怀疑什么,只当是这纨绔动了心思,又想着日后还要依靠韦原逃生,也就不再劝阻,对着元仲辛板着脸道:
“传道尊师见你妻子投缘,想收她做个座下的捧香侍女,你可愿意?”
时下女子身份低微,故而这胖道士丝毫不问“赵翠花”的意愿,元仲辛连忙做个千,嬉皮笑脸道:
“啊呀呀,这传道尊师能看上贱内,实属是小人三生有幸,又怎么会不愿意?”
胖道士看元仲辛的眼神变了又变,明显没见过这么积极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再看看站在丁二跟前的南歌,心中暗自嘀咕:
怎么近来遇见的人仿佛都有什么毛病一般?
......
......
南歌没想到,听见元仲辛这么“殷勤”献上赵翠花反应最大的不是别人,却是那个总对着谁都是一副笑脸的丁二。
一出菜窖,丁二便吹灭了手里的油灯,有些气愤填膺地对着元仲辛道:
“元大哥,你怎么......你这样分明是卖妻求荣,大丈夫行事怎能如此?”
赵简被留在了地宫里跟韦原接头,故而只有他们三个从这一处地窖口上来了。
虽然一片黑暗,但南歌却瞧见丁二的拳头攥得生紧,忽然想起来之前丁二听闻她是打伤了公公才入了这牢城营后的种种表现,心中暗动,试探着道:
“是啊元家大哥,你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就把嫂嫂--哎......”
南歌轻轻叹一口气,眼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鄙夷,元仲辛瞪大了眼瞧着南歌,不明白队友为什么忽然背刺,但还是装着那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道:
“大丈夫行事便要不择手段,况且贱内也愿意的紧,日后说不得能有无数的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我家娘子都没说什么,不必在乎。”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我丁二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可也知道糟糠之妻不下堂的道理,既然如此,那咱们也算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丁二被元仲辛这一番堪称是“教科书级别”的无耻发言震惊到了,瞧着元仲辛的目光都有些变了,气得拂袖而去,甚至忘了带元仲辛回牢房。
南歌拍了拍元仲辛的肩膀,憋着笑安慰道:“被人家这么狗血喷头的骂一番,是不是心情有些微妙?”
元仲辛无奈地摊摊手:“这算什么,从前更难听的我都听过,我又不像你们这些住在高门大户里头的官家小姐,这些话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
南歌挑了挑眉,她从前只知道元仲辛身为元家庶子不受重视,没想到他的生活环境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她再没提这一茬,挑了灶台之前坐下,捡了两根细一些的木柴塞进快要熄火的灶膛,熟练地架起了火,这下换元仲辛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了:
“你连这个都会?”
“自然,若是不会怎么做你们的斋长,饿了吗?白日里还留了两个炊饼就藏在蒸笼下头,大的那个是留给阿简的,你吃小的。”
元仲辛有些愤愤不平,但还是捡了那只小的炊饼咬一口,在地窖口等赵简上来:
“这个丁二瞧着有古怪,我四处打听过此人,他是五年前入了牢城营的,而恰好这传道教也是在五年前兴起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灶火升起来,火光打在南歌的半边脸上,暖融融的光倒是减少了几分黑斑的可怖:
“这里头还有一条大鱼,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咬饵了。”
元仲辛有些诧异:“谁?丁二?难道你怀疑这幕后一切都是丁二在操纵不成?就因为他今天的态度?这未免有些武断了。”
南歌往火灶里加了一把柴,并没有答话,而是动了动耳朵,笑着道:
“开门吧,阿简回来了。”
元仲辛叼着那半块炊饼,将信将疑地打开地窖,果然看见举着火把出现在地洞口的赵简,她身后没跟着人,只她一个。
“出事了,王宽跟薛映不在下头。”
赵简皱着眉,一上来就扔下一个大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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