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上林宴这一日，南歌穿了公主朝服，是一身大袖长裙，头上是四只鸾鸟的凤冠，金丝点缀，流苏晃动间会带起一阵耀目的光彩来，面上点珍珠妆，唇边点一粒半圆的珍珠，满身的珠光宝气却没有压下半分容貌之美去，反而交相辉映，只叫人觉得挪不开眼。
——当真是倾国倾城，惊心动魄。
张妼晗早早便梳好了冠子，她自知今日场合隆重，要给女儿撑起场子，便选了最华美的象牙冠，这还是她年轻的时候赵祯赐下来的，乃是十位能工巧匠呕心沥血之作，阖宫便只有这一顶，便是曹皇后也没有的。
“……真是长大了，这世上还有谁能比我的幼悟更美？待这辽国使团走了，姐姐一定给你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张妼晗替南歌理了理发，忽然感叹一声，镜子里有些相似的两张面孔，叫人一眼便能认出她们的关系——张妼晗这些年被南歌明里暗里养着，身子早就好的差不多了，面容瞧上去竟同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一般无二。
“我的夫婿，自然是要我自己挑的。”
南歌伸出食指在胭脂上点了点，轻轻压在唇上，更添几分容光，一旁的宫女瞧着，眼里更是盖不下去的惊艳：
“公主今日在上林宴亮相，定能艳压群芳，想必今日过后，全汴京的男子都要暗中议论您的美貌呢！”
南歌没有纠正她的话，今夜过后，赵幼悟的名字将会响彻整个汴京，不过不是因为她的美貌罢了。
……
……
按照规矩，宴会是晚上开始，这会儿后宫之中已经开始忙碌了，曹皇后要呆在坤宁殿里，接见入宫拜见的诰命夫人，等到晚上才会带着后宫各妃一道前往上林苑。
而诰命夫人的品级也分高低，诰命夫人们则会按照品级高低在坤宁殿外等候召见。
翔鸾殿的轿子在坤宁殿外停下来的时候，南歌踩着木梯走了下来，阳光落在那一顶四凤冠上，竟然分不清是冠子在发光，还是人在发光。
人群里有人低呼出声，却很快被压了下去，谁也没想到这位平日里默默无闻的八公主竟然生了一副这样惊心动魄的容貌来。
……
南歌跟在张妼晗后面入宫拜见曹皇后，苗娘子跟赵徽柔已经到了，殿中之人瞧见南歌皆是一惊，经人提醒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便是张贵妃母女了。
“张娘子今日的冠子倒是精致，梳得发型也好，只是好久没瞧见幼悟如此盛装打扮，想来也是十分重视今日的上林宴了。”
曹皇后笑的温和，很不巧，曹家就是属于支持公主和亲的那一派，张妼晗因此对曹皇后也没什么好脸色，落座以后阴阳怪气道：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没理，那辽国毕竟是咱们大宋的属国，听娘娘这意思，是在说幼悟打扮是给辽国使团瞧的不成？好好的公主难道要学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卖笑不成？倒是没得跌了身份。”
张妼晗的战斗力一向很可以，这一句话就把曹皇后的话堵死了，曹皇后倒是好涵养，脸上的表情淡了淡，再没提这个话茬。
左右的诰命夫人原本都陪着曹皇后说话，现在一看气氛有些僵硬，有个穿着二品诰命服的银发老妪倒是出来打了圆场：
“从前不见八公主，今日一看确是这样伶俐的人，难怪贵妃娘娘要把公主藏着呢，这是怕求娶公主的人把宫门踏破了吧！”
听到有人夸赞南歌，张妼晗勉强给了好脸色，倒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接话，南歌倒没参与谈话，她深知这里是张妼晗的“战场”，就没打扰自家亲娘的雅兴，与一边的赵徽柔小声说起了悄悄话。
“听说今日肃王府上的赵简姐姐也会来，我都许久不见她了，不知她可还好吗？”
赵徽柔难得地向南歌打听起了赵简的事，南歌想了想便回复道：
“阿简应当一会儿就来，到时候我介绍个妹妹给你认识，她叫裴景，擅丹青，性子也好，你们一定合得来。”
赵徽柔脸上露出笑来：“当真？那再好不过了，这几日我闷在来凤阁里临摹那锦鸡图，却怎么也学不来里头的神韵，你介绍的妹妹定然本事过人。”
她忽然有些犹豫，抬头瞧了一眼端坐在上头的曹皇后，才转头对南歌道：
“有件事我想着要告诉你一声——你可还记得皇后娘娘的内侄女，高家的女儿，唤作高滔滔的？”
南歌当然记得，王宽挂在树上下不来就跟高滔滔使绊子有关系，犹记得那会儿曹皇后还因为高滔滔的事情向赵祯脱冠请罪来着。
“她被高家送出汴京后，家里人便给她定了一门婚事，去岁成了亲，前段时间消息送回来我方才得知，总想着要告诉你一声。”
赵徽柔与高滔滔还算是有一段姐妹情，但这份情意已经被时间磨的差不多没了，这会儿也是想起来才提醒南歌一声：
“我想着会不会是曹家因为高滔滔的事情才记恨上了你，前几日姐姐偷听到皇后娘娘跟爹爹说那曹家的折子，你小心些。”
南歌明白赵徽柔是在提醒自己，略微沉思一会儿才又笑起来道：“我知道了，替我谢谢苗娘子。”
当年高滔滔之事乃是自作自受，南歌也瞧出来曹家有意把高滔滔许配给赵祯的养子赵宗实，为的就是替日后早做打算，却被张妼晗那么一闹，曹家只能把高滔滔胡乱嫁了人，怎么能不恨南歌呢？
这会儿他们才跳出来，南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
……
正说话呢，就看外头有女官急匆匆入内，神色有些慌张。
等那女官在曹皇后耳边小声禀报了什么之后，南歌就看曹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好了，借着上妆的借口离了正殿。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皇后娘娘的脸色怎得如此难看？”
“想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快去叫人打听打听。”
诰命夫人们窃窃私语起来，这下她们恭维的人变成了张妼晗，新绿出去了一会儿，便带着一脸有些古怪的笑意回来了。
她机灵直接把手里的东西往南歌跟赵徽柔面前一放，言语里是怎么也忍不住的笑意：
“公主您瞧！今日一大早不知道是谁在宫门前撒了许多拓印好的诗文，听人说整个汴京都有人在发这首诗，那些寒门子弟都在为公主您说话呢！”
南歌探过头去，看见那洁白的宣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累赘，只有一首小诗：
【君王城上竖降旗，妾在深宫哪得知？
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人是男儿。】
这首诗是蜀亡之后，宋太祖命后蜀妃嫔花蕊夫人作诗，花蕊夫人写下的，言辞直白辛辣，哪怕是目不识丁的百姓也能通晓里面的意思，就是讥讽后蜀不战而降，丧权辱国，这会儿放在这个敏感的档口——
直接就是指着满朝文武的鼻子在骂，大宋是没有血性男儿了吗，竟然要一国公主和亲换取城池。
再直白点，就差没指着赵祯的鼻子骂他没种了。
看着那熟悉的笔迹，南歌只想捧腹大笑，她现在太想看看那些支持和亲的大臣们的脸色了。
她从前只觉得王宽腹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货这么有种呢？！果然不愧是七斋最有种的男人。
不带一个脏字，但是骂的简直太合南歌的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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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今天又没完结掉这个副本，我继续自闭……我怎么这么喜欢扣细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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