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南歌还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举动又叫顺德的“荒唐”程度更上一层，甚至就差没将顺德妖魔化——
她正坐在殿中的软榻上，身边一位女侍正捧着一碟灵果，低眉顺眼地侍奉在旁，殿下跪着许久之前见过的万花谷之人。
诚如南歌所说，这些侍奉顺德的仙侍半点都没有发现南歌身上的不对劲，就算是有些怀疑的张仙使也被南歌随意找了个罪名丢进丛棘——张仙使是鼠仙，以往仗着顺德的名头做了不少坏事。
殿中并未焚香，几个女侍跪在一边用手里的香炉熏衣，神情严肃，南歌身后，一道大屏风隔开了內殿与外殿，地上铺着软垫，纵使南歌赤着脚在地上行走也不会觉得寒冷。
“起来吧，前些时日师父从东海捕获一条鲛人，颜色姝丽，极讨本宫欢心，只是奈何鲛人野性不训，万花谷精于驭兽，本宫才召你们二人前来。”
南歌学着顺德的口吻懒懒道，一边的仙侍把手中碰着的水晶盘稍稍往前，她便捏起那盘子里的灵果，慢条斯理地剥了皮送入口中。
同她一道在软榻之上的，还有一条不过比筷子粗了些许的青色小蛇，蛇身鳞片透亮，一看就并非凡物。
这小蛇似乎很得仙姬宠爱，在软榻上游了一圈后在一处盘着不动，立刻就有小仙侍端了灵兽羹上来，南歌取了银勺一点一点喂它。
而跪在下首的一男一女不是别人，正是林昊青与纪云禾，他们并没怀疑南歌叫他们前来的目的，齐齐应声道：
“仙姬有令，我等自然莫敢不从。”
南歌点点头，瞧一眼周围的仙侍，那些仙侍便看懂了她的意思，训练有素地鱼贯而出，等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南歌才忽然开口新，像是好奇问道：
“纪云禾——纪护法年纪轻轻便做了万花谷的护法，当真是前途无量，不知纪护法是哪里人士？仙乡何处？”
纪云禾心中一惊，不知道南歌要做什么，面色不显，心中却宛若擂鼓，镇定自若地回复道：
“仙姬明鉴，云禾自幼被老谷主收留，不知身世，自然是万花谷之人。”
外界传言这位顺德仙姬喜怒无常，暴虐狠辣，少有不顺心便会对身边仙侍痛下杀手，她是哪里开罪了这尊大神不成，竟然一直追着她问话。
难道当真只是好奇？
南歌没给纪云禾多想的时间，用手里的银勺给张小蛇喂了蛋羹，眼角余光瞧见软榻之后悄咪咪伸过来一只骨节分明，肤色白皙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无奈。
那只手在软榻上摸索了一会，好似再找什么东西，南歌顺手抓了一串灵果递给手主人，那只手便慢吞吞缩回去了。
纪云禾：“……”
林昊青：“……”
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显然都有些惊愕，仙姬的房间内居然还有旁人？
瞧着骨相分明是个男子！
但是两个人都还想活着，都没吭声，只是拼命交换着眼神。
南歌并未察觉到两个人的小心思，或者说是察觉到了也没当回事，只继续道：
“纪护法同少谷主可知，天下四方御灵师皆从何处而来？”
林昊青犹豫着开口了：“四方御灵师皆是天仙一脉中的精锐，自是从四方召集而来。”
纪云禾稍加思索也回答道：“御灵师血脉同地仙血脉一样，皆是可以传承之脉，若某人身负御灵血脉，那就说明他祖上必定出过御灵师。”
南歌赞许地瞧了二人一眼，勾了勾唇，吐出一个算是天下皆知的“秘密”来：
“御灵师血脉虽然珍贵，但同样是一种桎梏，天师府有令，凡有御灵师血脉之人，皆应归入四方御灵之地，听命于天师府，而御灵师不被允许离开御灵之地，否则便会承受剜心之苦，本宫说的可对？”
二人表情皆是一变，显然不明白南歌说这些做什么。
南歌正要说话，屏风之后那只手又悄悄咪咪地探了过来，她颇为无奈地把那一整盘灵果都塞给他，那只手才终于心满意足地缩回了屏风之后。
不一会儿就传出了细碎的咀嚼声，停一会儿响一会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有老鼠在后面偷吃。
南歌不用脑补都能想象的出来，那条嘴馋的鲛人此刻正躲在屏风后头偷吃的画面。
纪云禾瞧着她脸上半是无奈半是宠溺的笑，一个想法在心中滑过，小心翼翼试探道：
“不知这屏风之后——”
南歌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反而冲她招了招手：
“纪护法，林少谷主，你二人上前来，本宫仔细瞧瞧。”
二人虽然心惊，但还是起身向前几步，慢慢靠近南歌，还未跪下，纪云禾却被一只手轻轻扶起，一抬头看南歌平淡地望着她：
“二位不必多礼，起来吧。”
她这忽如其来的举动只叫纪云禾跟林昊青摸不着头脑，前者几乎是下意识地行礼道：
“仙姬千金之躯，云禾自惭形秽，不知仙姬唤我二人前来，真的是为了这驭鲛之事——”
“云禾！”
一边林昊青立刻厉声提醒一句，纪云禾骤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立刻行礼道：“仙姬恕罪！小仙并非想过问仙姬之事，只是为了更好地替仙姬做事！”
“无妨，本宫倒也没有说什么，怎得你二人如此惊恐？难不成本宫能吃了你们？”
南歌离纪云禾很近，她伸手探上纪云禾的肩膀，对方似乎害怕她暴起伤人，只是垂着眼不作声，美艳的脸上闪过一丝屈辱。
“……”她真的没有强抢民女的爱好，顺德也没有。
南歌暗自吐槽，毕竟她只是装变态，又不是真变态好不好？！
但她没有解释，只是让纪云禾转身，撩开她垂在身后的头发，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来——
纪云禾的后颈上，有一枚湛蓝色的法印，那法印瞧着像是纹身一般，圆形之中生出一朵美丽的霜花，但只是轻轻触碰都能感受到阵阵寒意。
“万花谷之人皆身负寒霜，看来这传言是真的了。”
南歌只轻轻碰了碰便收回了手，纪云禾捂着脖颈后退几步，只觉得云里雾里。
仙姬究竟想做什么？！
“仙姬开恩！纪护法立功心切才口不择言得罪了仙姬，并非有意只过，小仙回去之后定然会重重处罚于她！”
林昊青以为南歌因为纪云禾的举动不喜，立刻解释几句，一旁的纪云禾倒是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一向跟自己不对付的林昊青怎么会突然开口维护自己。
“瞧你们紧张的，本宫不过是心血来潮，想与纪护法亲近亲近，怎么少谷主便如临大敌一般？”
南歌一眼看出这二人只是表面不和，林昊青看纪云禾的眼神里是满是压抑的情意，不过她没兴趣去探究，只是摆了摆手：
“本宫倒是很欣赏纪护法的性子，这几日就叫她留在仙师府，替本宫驯鲛吧。”
她话音刚落，藏在屏风后面的人似乎有些不满，砸了一颗圆滚滚的物事出来，南歌下意识一抓，却发现是一颗椭圆形的珍珠。
看起来长意还是对“驯鲛”有些生气的。
林昊青不敢反驳南歌的话，只能深深望一眼纪云禾，发现她只是站在原地，表情有些好奇。
纪云禾天生的乐天派，这会儿摸着脖子还能有心思嘀咕：
顺德仙姬屏风后头养的不会是条鲛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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