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正说着,那辆车轮被损毁的马车车厢里传来几声轻咳,雍州侍卫掀起盖在马车上的车帘,才有一个少年缓缓从车上下来。
那少年瞧着同南歌一般年纪,黑发如墨,皮肤泛着些许病色的白皙,一双黑眸宛若寒星,鼻梁直挺,腰身挺得笔直,对着皇朝点了点头:
“皇世子。”
他声音澄澈,是干干净净的少年音,明明身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却叫人在这个少年身上感到了“雅致”,仿佛这二字便是为他而生。
楚让暗自赞叹一声好相貌。
传闻这位雍州二殿下生来不凡,降生之时满宫兰花盛开,香气经久不散,如今一瞧果然雅致。
只是如今明明已入夏,丰兰息手里竟然还捧着一只暖手炉,身上披着一张白色狐裘,却更显得他身形消瘦。
皇朝有些诧异,显然没想到雍州的二殿下丰兰息却是个病秧子,但没有贸然答应下来,而是转头敲了敲身后马车:
“歌儿,这几日雍州的这两位殿下要与我们随行,这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可愿同这位二殿下共乘一车?”
他低声又补了一句:
“若是你不愿意,王兄替你回绝了便是,让侍卫把后头装置杂物的马车空一辆给他们。”
只是这位二殿下会不会屈尊降贵去坐下人的马车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众人只见一双手掀开车帘一角,模模糊糊看见马车中的女郎穿着雪青色罗裙,便知为何皇朝没有一口答应,却原来还有一位公主随行。
虽然瞧不见人,但听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郎,丰苌眼神闪了闪:
“这位便是冀州的青鸾公主吧?苌在此替兰息谢过公主,兰息自小身体虚弱,若非实在不能骑马,我兄弟二人也不会打扰公主。”
然而南歌并没有按照大东规矩下车还礼,丰苌身后的随侍低声嘀咕一句:
“这位公主好大的架子,皇世子对二位殿下礼遇有加,她不过是个公主便如此怠慢……”
“咳咳。”
丰兰息忽然轻咳几声,打断了这随侍的话,丰苌眼带警告地瞪了一眼身后随侍,才关切对丰兰息道:
“兰息可还好?”
丰兰息摇了摇头,虚弱道:“兄长,息还能坚持,青鸾公主毕竟是女郎,男女七岁不同席,还是算了吧。”
南歌隔着帘子瞧了一眼丰兰息,瞧着是似有病容,这雍州的二殿下身体娇贵,万一真的在路上出点什么事也不好,她想了想道:
“兄长说的相逢便是缘,既然遇上了断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若是二殿下不嫌弃,那便一道吧。”
丰苌脸上总算露出了几分喜色,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心疼这个体弱多病的弟弟,这倒叫皇朝有些奇怪。
一个是妾室所生的大殿下,一个是先王后生的嫡子二殿下,怎么瞧都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这份兄友弟恭竟然不是做做样子。
……
……
丰兰息被人扶着走到南歌马车旁,瞧见在一旁护卫的燕瀛洲,咳嗽一声后宛若不经意地问道:
“足下可是传闻中的烈风将军燕瀛洲?冀王果然宠爱皇世子,连烈风将军都一道随行。”
燕瀛洲像块石头,闷不吭声地替他掀起了车帘。
丰兰息抬起眼,瞧见坐在马车里的少女,只一眼便微微怔忡。
马车里,穿着雪青色罗裙的少女坐在车厢中,散开的裙摆宛若层层叠叠的花瓣四散开来,肌肤透着上好象牙般温润的光泽,眼神清澈地望着她,整个人如琼枝玉华,似昆仑美玉,照的这整个狭窄的马车车厢顿时温润生光了起来。
“叨扰了。”
丰兰息抱着手炉坐下,十分克制守礼,他这才发现这马车车厢里别有洞天,虽然没有他雍州的车驾豪华,却有些精致的可爱——
马车右侧是一只红木书架,上头整整齐齐摆着好些不过巴掌大小的画册同书籍,窗户下还有一处活页能够拉开,里头放了一套茶具,也是小巧玲珑。
而这位青鸾公主面前还有一张四四方方的小桌子,桌角与马车相连,竟是特制的。车里说不清放了什么熏香,但丰兰息只觉好闻的紧。
有种忽然闯入女子闺阁的错觉,丰兰息而后翻涌起一小片红色来,结结巴巴道:
“息叨扰了,青鸾公主见谅。”
南歌看得好笑,明明都是十三四岁的孩子,非要学着大人装成熟。
“算不得叨扰,我在这马车上闷得慌,整日里也没个陪我说话的人,如今兰息殿下来了正好同我做个伴。”
南歌俏皮一笑:“兰息殿下不必拘礼,只是这马车有些小,比不上殿下的香车宝马。”
丰兰息听她这么说下意识解释道:“怎会嫌弃?若非遇上皇世子跟公主,恐怕息便要与货物随行,我身子孱弱,骑不了马,兄长也是关心则乱。”
说到这个南歌可不困了,她相当理解地点点头:
“兄长们都是这样,关心则乱,我王兄巴不得造个不透风的屋子把我关起来,生怕我被风吹着,被雨打着,这马车便是他找了冀州的能工巧匠为我出行打造的。”
丰兰息有些疑惑,既然是特意打造,为何又要做的这般小巧玲珑,对方坐在原地,一招手便能够到窗户,实在是有些逼仄了。
但他终归是客,便没有多问,只是垂下了眼,紧了紧身上的白狐裘。
……
……
赶了一天的路后,皇朝同丰苌商量过后决定在官道两旁就地休息。
丰苌回头瞧了瞧身后的山路,眼里闪过一丝厉色。
他们当然不是因为流民作乱才被逼无奈改道而行,而是在躲避百里氏派来的杀手,丰苌的亲生母亲,现王后百里氏早就将丰兰息视作眼中钉,肉中刺,这次绝好的刺杀机会她又怎么会错过?
所以一路上他们躲避了几次追杀,才选择借道青州,如今他们离京都越来越近,也就代表着他们已经快到大东皇都的范围,百里氏定然不敢在这里动手。
况且……
丰苌皱了皱眉,他们还与冀州的世子公主一道随行,百里氏也会忌惮一二。
车队停了,他跳下马快步行至马车旁,丰兰息掀开车帘对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还好,丰苌才松了口气。
丰兰息踩着木凳走下车,停顿一下转身问马车上的南歌道:
“在马车上已坐了一日之久,公主不若下车瞧瞧这四周风景。”
说着他伸出手,像是要扶南歌下车,一旁的皇朝走过来,瞧着丰兰息的动作,脸上便染了些不渝之色,但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当着丰兰息跟丰苌两兄弟的面把南歌抱到了燕瀛洲推着的轮椅上。
“!”
“!!”
丰兰息同丰苌皆是一惊,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姑娘竟然不能行走,白日里不曾见她下车还以为是女子骄矜,却不曾想是有难言之隐。
南歌不能行走的消息被冀州瞒得很好,故而雍州车队里的人瞧见南歌不能行走,大都面露惊愕惋惜,有的人甚至投来一丝怜悯。
“瀛洲,再有不长眼的就挖了他的眼。”
皇朝解了自己的披风盖在南歌腿上,才直起身冷冷道,瞧着那些面露怜悯的人,他已然动了杀意。
谁都不能对他的妹妹露出那样的神色。
他的妹妹,不需要,也不应该被人怜悯。
那样澎湃的杀意叫丰苌心中一惊,转过身一掌甩在身后随侍脸上:
“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滚去收拾东西,本殿养你们有何用?!”
他这样一打岔,总算是解了有些肃穆的气氛,皇朝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抽出腰间的长剑:
“还请大殿下管好自己的部下,若是谁敢冒犯我冀州公主,本世子定然不会饶了他。”
“这是自然。”
丰苌颔首,稳稳地接住了他的话,他扫了一眼跟丰兰息笑着说些什么的南歌,微微皱了皱眉,眉宇间似乎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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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且试天下真绝了,随便拉一个出来都能写一段感情线!!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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