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啪。”
“啪。”
南歌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拈着棋子落下，她的神色实在是太轻松了，不少人都觉得她是在玩乐，根本不似在解棋，平乐帝姬皱着眉开口了：
“青鸾公主，若是解不出来也就罢了，莫要玩乐影响他人。”
她却不知南歌游历诸多世界，浸淫围棋多年，早就练就了一手老辣的棋艺，就算在场所有人的棋龄加起来还没她学棋世间的零头。
“不，她并非是在玩乐，她是在复原这棋谱。”
站在一边的丰兰息看得清楚，眼里的笑一直就没消失过：“她是在与自己对弈。”
“什么？与自己对弈？！”
如果说方才北州世子只是为了私心挤兑商州世子，那么现在他便是实打实的诧异了。
围棋一道何等精妙，一柱香的时间内要解棋已经是难若登天，如今这青鸾公主居然还能双手互搏，且观她下棋的样子，怕是已经在脑海里把这一局残谱复原了！
随着南歌的动作，北州世子忽然皱了皱眉抬头看一眼平乐帝姬，背着手道：
“若我没有看错，这应当是徐娘子残谱其中半部，只是……”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平乐公主会拿这六州棋士都解不出的残谱来做试题。
皇朝无比自然接过了他的话：“徐娘子残谱？可是前朝女棋手徐茂萱留下的《王文帝召周子图》？我虽不精于此道，可也听过此谱失传已久，只有半部残篇，难道帝姬今日就是拿这徐娘子残谱来做试题？当真好大的手笔。”
此话一出，湖心亭内外皆是一片哗然。
前朝徐娘子乃是几百年前的人物了，她虽为女子之身，但也算青史留名，留下的棋谱足有数百，诸多棋士更是钻研她留下的残谱一辈子，而最著名的一篇残谱，便是这《王文帝召周子图》了。
“今日真是不虚此行！不虚此行啊！”
“果真是《王文帝召周子图》，吾钻研徐娘子残谱半生，却没想到今日机缘巧合竟然能瞧见这棋谱被复原——”
“青鸾公主大才，她围棋上的造诣绝不在徐娘子之下！”
“早就听闻冀州青鸾公主冰雪聪明，如今看来也只有她这般玉雪琼思，心思纯然之人能够复原出这原本的徐娘子棋谱啊！”
风惜云捏着鼻子在人群里感叹，南歌听见后带着笑看了她一眼，落子的速度更快了！
“啪啪，啪。”
“啪。”
南歌落下最后一粒棋子，面前的棋盘上是一整幅完整的棋局，对比灵玉面前那可怜兮兮的十一步，孰强孰弱自然一目了然。
“这，这岂非是人力能做到的？计算不止要在脑中计算黑白双方的棋路，更要在不出错漏的情况下解出棋谱……”
华纯然轻轻吸了一口气，望着南歌的眼神有些惊叹：“这位青鸾公主，当真是——”
坐在南歌身后的丰兰息拢了拢手里的香炉，瞧着那道宛若明月般的身影，轻轻浅浅地替她接上了下一句：
“聪明绝顶。”
一边的丰苌忽得若有所感，抬起眼看了丰兰息一眼，半晌才垂下了眼。
“不，不可能的吧？怎么会？！”
灵玉脸上表情一片空白，下意识看向坐在上头的平乐帝姬，她只想到会不会是南歌提前得到了那半本棋谱的后半部，根本不愿相信南歌居然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复原了这局棋局。
“怎么可能？！莫非青鸾公主曾见过这局棋？”
商州世子不信邪地上前一步，瞧着南歌面前的棋盘哆哆嗦嗦道：“这，这怎么会——怎么可能？”
“如何不可能？！”
皇朝一撩披风，脸上的得意根本不必遮掩，与有荣焉道：“吾妹三岁开窍，七岁读遍天下棋谱，十岁之时冀州境内的棋士皆败于她手，今日能赢你商州，如何不可能？！”
早有太监把南歌解出来的棋谱誊抄示众，棋谱一传出去那些世子便纷纷上前想要看的更仔细一些，这些人之中自然有精于此道的，不多时便看出了端倪：
南歌确实完完本本复原了棋局，哪怕他们没见过原本的棋谱也能瞧出这复原后的棋局格外玄妙，不由啧啧出声道：
“当真玄妙无比……棋风诡谲，莫测难料，果真不愧是徐娘子留下的残谱啊！”
“青鸾公主大才，竟然只用了一柱香，不，一柱香都不到便还原了这传说中的残谱，叫我等能一饱眼福，果真厉害！”
“这一柱香内自己与自己博弈，当真精彩！今日蓬莱宴不虚此行啊！”
“是极是极……”
“青鸾公主大大才啊！”
“李兄，快快将此谱誊抄下来，我等好细细钻研啊！”
不少人附和出声，心痒难耐，瞧着南歌的眼神也是一变再变，若南歌只是一个貌美的公主，注定不会被太多人记得，可她今日解出了这徐娘子残谱，便注定要在棋史上留名！
丰苌饮一口酒去看那复原好的棋局，正好对上了南歌的眼神，他眼里立刻漫上一层淡淡的笑，冲着她举了举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月不必低头，更无需在乎旁人的眼光，只因月有阴晴，但世人大都无知，只能看得到月圆时刻，可月亮从不会因为旁人的注视而改变。
冀州青鸾，果真是一等一的奇女子。
……
……
“这第一局是我冀州世子赢了，第二局残局棋谱我也解出来了，不知平乐帝姬，如此可算是赢了？”
南歌放下手里的棋子，神色淡淡地瞧着平乐帝姬，似乎在等她的答复。
这么多人瞧着，平乐帝姬自然不可能反悔。
平乐帝姬面色铁青，她根本没有想到灵玉居然这样蠢，提前知道了试题居然还能叫那皇歌反超，连累她的那只凤钗都丢了，自然心中懊恼，但又不能发作，只是勉强道：
“……既然如此，这一局——便算是冀州赢了。”
“帝姬，这一局有诈！那冀州世子皇朝自己都承认皇歌素来擅长围弈，这围棋本就不是臣妹强项，三试还有一题，不若再试如何？！”
商州世子忽得开口，也不管周围人瞧他的眼神有多么奇怪鄙夷。
先开口咄咄逼人的是他，现如今输了又不认输的也是他。
没得叫人瞧不起。
平乐帝姬不好光明正大的偏袒，因此只能看向一边的丰兰息：“兰息，你看——”
丰兰息轻咳几声，瞧着有些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帝姬，方才冀州两胜，按理来说已经赢下了这蓬莱宴，为何要再试一场？”
平乐帝姬噎住了，还是下头的华纯然看出了些什么，笑盈盈对着南歌道：
“青鸾公主大才，我虽然不懂围棋之法，但也能瞧出公主方才游刃有余的模样，既然冀州已经胜了，那这第三试便当作一场玩乐，以免伤了六州之间的和气。”
南歌看明白了，商州跟北州有仇，青州同雍州交好，而幽州的态度暧昧，华纯然会这么说也不过是想讨好平乐帝姬罢了。
“我冀州已经赢了，第三场比试比不比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灵玉公主可愿意再比？”
南歌好整以暇道：“若你赢了，那株千年灵芝便不必送来了，若是你输了——”
她故意拉长了尾音，那灵玉面上青一块红一块，难堪道：
“你想要什么？！”
南歌了然笑笑，勾了勾唇吐出几个掷地有声的字来：“不要什么，只要你一个道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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