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正想着，忽听环佩璎珞之声阵阵，一抹香色裙角自殿外而来，燕瀛洲与萧雪空同时低下了头。
－－不管眼前之人是什么身份，现在在皇朝眼里，她就是那位公主。
既然是公主，君臣有别，自然不能乱看。
“皇兄！”
一道娇呼响起，带着阵阵香风，一个身着香色衣裙的少女提着裙摆匆匆而来，她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神情烂漫，端的是一副天真无邪的姿态。
“皇兄！我听他们说支山出事了！怎么样，玉哥哥没有事吧？！”
看到这少女，皇朝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些，但并没有斥责这少女未经通报便闯入，只是放下了手中的折子看向跟在这少女身后的妇人。
－－正是如今的太妃孙氏，曾经的冀王后。
“皇雨，你是冀州公主，代表的是我冀州王室的脸面，怎可如此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太妃如今也不过四旬出头，与从前相比较，脸上多了些岁月的痕迹，她被小太监搀扶着，快要踏进青鸾殿殿门的时候似乎犹豫一下，才慢慢进了大殿。
“哦，我知道了母妃，我不过是太担心皇兄跟玉哥哥的安危罢了，况且这里都是皇兄的人，什么人敢嘲笑本公主不成？！”
这身穿香色衣裙的少女正是当今冀州二公主，皇雨，她自小被娇养着长大，故而并不怕皇朝，上前几步冲着皇朝胡乱行了一礼：
“皇兄，他们说你开了青鸾殿我还不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你真的带回来一个宫外女子，打算让她占了姐姐的宫殿不成？！”
皇朝抬眼，神色淡淡地瞧了一眼孙氏，便知道皇雨这消息是从何而来，故而只对孙氏道：
“母妃平日里总说身体抱恙，怎得今日忽然来访，本王要开青鸾殿的消息，想来母妃派人打探花了大力气吧。”
孙氏心中一惊，但仍然强装作镇定的模样，慈爱笑道：“我儿说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母妃也是想着关心关心我儿，前些日子哀家身体欠佳，还是多亏了你表妹陪着－－听说我儿带了一个宫外女子回来？”
皇朝半点没有跟她维护母子情谊的意思，当初用胞妹的寿数替他聚集福运的事孙氏也是知晓的，只是她一直冷眼旁观，后来又伙同老冀王毒杀了他的胞妹……
若非还留着孙氏有用，皇朝早就送她入冷宫去陪发了疯的老冀王了。
“母妃这话说的奇怪，本王要做什么还要同母妃一一禀报不成？”
皇朝扔了手里的奏折：“既然母妃觉得表妹不错，那改日本王就替她择一良婿可好？”
孙氏憋闷的要死，她哪里看不出来皇朝半点瞧不上这桩婚事，只是皇朝为王已久，至今妃位空虚，如今他又带回来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还破天荒地让对方住进了青鸾殿，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不着急？
孙氏当下心里一急，就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青鸾殿是歌儿的宫殿，你若是心疼你妹妹，怎么舍得让什么脏的臭的住进来？歌儿若是还在——”
“——她若是还在，太妃又要如何？再送她去北州和亲，逼她再死一回吗？”
忽然有女声插进来，众人都是一惊。
殿外有身穿紫裙的女子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两队宫人，她神情轻松宛若闲庭信步，一双妙目轻扫，恍若能看透人心。
孙氏一见南歌面容，立刻捂住了，胸口几乎不能呼吸，好在一边有皇雨跟太监扶着，她才勉强喘几口气，盯着来人又惊又怕：
“你！你是人，还是，还是鬼？！”
眼前的女郎眉目生动的仿若一幅画，肌肤胜雪，恍若琉璃，眉间一点红叫她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慈悲来，简直就像是庙堂里悲天悯人的神女。
她身上的紫色月华裙没有掩盖住她半分美貌，日落时分的光打在她的裙摆，折射出一片迤逦而美丽的光彩。
她怎么不是当年那位名动天下的六州明月呢？
此时此刻，众人才领略到当年天下士子一句“青鸾早夭，六州颜色尽失”的个中含义。
皇朝的眼里染上一抹淡淡的笑意，方才孙氏进殿他都不曾起身，如今看到南歌却站起身迎了几步，十分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道：
“可是吵醒你了？”
南歌摇了摇头：“不曾，只是睡够了便醒了，这一觉睡得安心。”
“那便好，我叫人搬了公文来这里陪你，就怕吵着你。”
皇朝在她面前都不曾自称“本王”，这一点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你身上穿的是月华裙——你，你真的是姐姐？可是，可是姐姐明明——你的腿，你的腿——”
皇雨花容失色，南歌逝世的时候她还小，只记得当时宫中乱了好久，她早就不记得对方的模样了，但眼前人一举一动都仿佛在说明，她天生便是公主，谁也不能质疑。
她只站在那里，投来淡淡一瞥，便不会有人质疑她的身份。
“太妃何必做这副姿态，我是人是鬼又如何？幽冥诡异，却不敌人心可怖。”
南歌淡淡道：“公主怕是认错了人，我是沈南歌，不是你的什么姐姐。”
皇朝心中一紧，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摆了摆袖子：“来人，送太妃跟公主回宫。”
皇雨仍有疑虑，但她看孙氏已经是一副快要昏厥过去的样子，才不敢违抗大哥的话，咬着牙跟太监们离开了青鸾殿。
……
……
等“无关人员”都离开之后，南歌看一看放在案上的点心，都是她喜欢的口味，忍不住撑着下巴，把视线投向窗外：
“……王兄为什么不问我这些年都去哪里了？”
皇朝正在煮茶，听到这里神色暗了暗：“你可是在怪王兄没有早日找到你……这些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头，若是我能早些找到你——如今你回来，便已经很好了，你若是不想说，那我也不必再问。”
南歌赶忙反驳：“是我不好，若是我能谋划的更好一些，便能早早与王兄相认——”
皇朝眼神闪了闪：“可是有人阻拦你我相认？是琅琊阁的那位老阁主？亦或者是当初救你的人——莫非是玉家？”
不不不，倒也不是什么锅都要甩给玉家人的。
南歌想了想，半真半假道：“我于三年前醒来，那时候王兄已经成了冀王，奈何我因为……一些缘由不能向他人道明身份，只能慢慢筹谋，却不想这一次支山崩塌，喜得与王兄重逢。”
她笑起来，眼眶微微泛红，皇朝似乎有些怕她落泪，手忙脚乱地从腰间荷包摸出来一枚酸酸甜甜的青杏脯——
“莫哭，回来就好。”
皇朝脸上的线条都柔软了许多：“我一直隐隐有种感觉，好像你还活着，这十年你的宫殿一直叫人打扫着，你看，你果然回来了。”
南歌接过那枚杏脯，发现是从前她喝苦药的时候皇朝会给她甜嘴的那种，终于忍不住哭起来。
对于她而言，她只是在系统空间呆了一段时间，但对于皇朝来说，他是真真实实在青鸾殿等了十年。
等一个不会回来的人。
等那枚青杏慢慢干枯，等了一年又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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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有预感，且试天下这一部分绝对是本书最长的一个章节……
作者还有还有，我正在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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