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知道是南歌的错觉还是欧阳旭真的只是想单纯登门道谢，南歌“婉拒”过后赵盼儿再也没提这件事，往后借书也只是通过赵盼儿的手相借，简直君子到不能再君子。
因着先前被阴间郡君逼婚冯生的事，辛十四娘对书生都没什么好感，一听说南歌觉得欧阳旭古怪，当即就撸了袖子要去打探一番，却别南歌拎着后颈皮提了回来：
“你可消停点吧，孙姐姐是遇人不淑，傅新贵跟陶氏那样的五十年也出不来一对，哪里就所有的书生都是坏人了？况且欧阳旭是盼儿姐的未婚夫，是好是坏也要她自己分辨，我派人去监视成什么样子？”
辛十四娘甩着尾巴蔫蔫道：“说不定欧阳旭是个衣冠禽兽呢？他就是看上了大人您，所以才几次三番找借口上门借书——就是心怀不轨！”
说着小狐狸还呲起了牙，一副护主的模样。
南歌实在是哭笑不得，小狐狸吃醋实在是可怕，她在狐狸的脑袋上弹了一下，又抓一把那条红色的大尾巴，辛十四娘一下就老实了。
“真以为你家大人是什么人见人爱的大宝贝不成？你怎么知道欧阳旭不是单纯的想搭一搭关系？”
南歌笑着道：“欧阳旭行事有些功利，可他对盼儿姐却是好的，不然盼儿姐也不会这么掏心掏肺地替他打点一切，若他是个三心二意之人，以盼儿姐的聪慧肯定能发现的。”
能力却不是滥用的，当初辛十四娘撞见傅新贵跟陶氏的谋划是机缘巧合，如今若只是因为她觉得欧阳旭功利便叫精怪监视对方，南歌实在是做不到。
辛十四娘似懂非懂地用了，一双眼珠咕噜噜转个不停，这才没说什么。
……
……
南歌答应赵盼儿可以到家里借书誊抄之后，赵盼儿来沈宅越发的勤快，有时候南歌还会撞上跟赵盼儿一道来借书的欧阳旭，对方见了她也是不卑不亢，没什么古怪。
难道是她猜错了？误会好人了？
南歌暗自嘀咕，这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她在欧阳旭归还的书里发现一首情诗。
司马相如的《凤求凰》。
那天恰巧辛十四娘定时回狐狸洞探亲，欧阳旭上门还书，南歌随手一翻，那首诗就掉了出来。
平心而论，欧阳旭的字写得很好，一手字格外清俊，也难怪赵盼儿这么笃定欧阳旭日后会有大作为。
“原来在这里，却不想夹了进去，应当是盼儿不小心落进去的，她总是这样迷迷糊糊。”
欧阳旭浅浅一笑，俊秀的脸上出现一丝宠溺，但总给人一种虚情假意的味道，他口里说着赵盼儿，眼神却落在南歌身上，像个可亲的邻家兄长。
“传闻司马相公写下《凤求凰》求爱卓文君，后卓文君愿为司马相公当钴卖酒，盼儿待我恩重如山，我自然也该回报她的恩情。”
欧阳旭轻轻叹一声，脸上带着些许忧郁，暗示他对赵盼儿的只是恩情：“沈娘子独身带着佘哥儿，自然也能明白锦上添花跟雪中送炭的区别——我如今仰仗着盼儿，她盼着我早日出息，虽然我能理解她的心思，可是却有些压力——沈娘子你能理解在下么？”
她理解？她理解个锤锤。
依着南歌对赵盼儿的了解，她那么细心，怎么会把欧阳旭写给她情诗夹在要还的书里？
南歌登时就沉默了，眼神诡异地看着欧阳旭。
没想到啊，你这个浓眉大眼的货居然也是个渣男？原来不是她直觉错了，只是欧阳旭装得太好。
身为恋爱学院高材生，如今的恋爱学院导师，南歌怎么看不出来欧阳旭的用心？
先是假装不经意落下情诗，展示一番自己对赵盼儿的“宠溺”，然后再恰当示弱，勾起对方的同情心，然后借用对方的经历争取引起对方共情，今天但凡站在这里的是个单纯小娘子，八成就对欧阳旭生出好感了。
很显然南歌不算。
她看了一眼那首诗，顶着对方深情款款的眼神道：“哦，我不识字，这写得是什么？”
欧阳旭：“……”
所以他刚刚一番话是对牛弹琴，抛媚眼给瞎子看？？
只是沈宅藏书众多，南歌怎么可能不识字？欧阳旭很快反应过来，半点不尴尬道：
“这是我写给盼儿的诗，却不想误夹在这里面，方才不过是有感而发，沈娘子不必多想。”
他一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倒显得是南歌多想了。
好哇，这是个男绿茶啊。
南歌眯了眯眼，忽然心中生出几分熊熊斗志来。
那就看看她能不能把你这张渣男皮撕下来——
……
……
钱塘县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这一日孙三娘当做故事一般，给几人讲了件怪事。
说钱塘县有个穷酸秀才唤作许生，旁人都叫他“许秀才”，一日许秀才赴文喝得酩酊大醉，回去的路上撞见一个孤孤单单的小娘子，许秀才见那小娘子貌美便出言调戏，谁知那小娘子竟然不怕，笑嘻嘻地跟着许秀才回了家。
许秀才把那小娘子藏在家里做了通房，后头好多人瞧见那小娘子白日里站在厨房里笑，不少人都猜测这样貌美的姑娘定然是什么大家族里的逃奴，偏偏许秀才鬼迷了心窍，为了这个姑娘气走了秀才娘子。
“这件事奇就奇在许秀才的娘子回娘家的路上撞见了一个老道士，那道士张口就说她家里有鬼，秀才娘子便想起来家里的小娘子，等她回去呀——”
孙三娘故意拉长了声音吓唬一边的宋引章，宋引章怕得缩在赵盼儿的怀里：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孙三娘这才神秘道：“等她回去那许秀才的胸膛破了个大窟窿，里头独独不见了心！”
“呀！”
宋引章吓得大叫起来，孙三娘连忙道道：“莫怕莫怕，那许家住的偏僻，府衙说是有野兽下山吃人——那小娘子原是临县一户人家的逃奴，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妖鬼？”
“三娘你吓死我了，我还真以为那小娘子是个什么吃人心的妖怪——”
宋引章小声道，赵盼儿却抬头看一眼南歌好奇道：“你今日怎么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难不成这天底下真有专门吃人心的鬼魅不成？”
南歌总不能告诉她欧阳旭这货在书里夹了一封情诗送回来吧？
那天欧阳旭把情诗拿了回去，她也没什么证据，如果冒然开口很有可能被欧阳旭反咬一口说她想多了，而且退一万步讲，他也能说那首诗就是不小心落进去的。
——南歌跟赵盼儿相识不过大半年，欧阳旭却已经跟赵盼儿定了亲，到时候她会相信谁还不一定。
“没什么，只是这故事有些古怪，孙姐姐，后来那小娘子去了何处？”
南歌漫不经心地扯开话题，盘算着怎么叫赵盼儿认清欧阳旭的真面目，她不喜欢被人算计的感觉。
宋引章小声道：“若是逃奴被抓回去，定然是要罚没入乐坊的。”
这话一出赵盼儿跟孙三娘又是一阵唏嘘，感叹女子命苦，却不见南歌不紧不慢地敲了敲桌面，神色淡淡：
“莫担心那小娘子了，若她是我想的那种东西，遭殃的只能是钱塘县的男人们。”
这话一出叫其余三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南歌却摇了摇头道：
“且看吧，还有的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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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日第三章，又一个聊斋小故事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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