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苏梦枕又咳了几声，身旁便有个高大威猛的汉子上前，神色恭敬地递上一张帕子：
“少楼主当心身子，莫要替这等叛徒可惜。”
“咳咳，咳咳咳。”
苏梦枕咳的实在是厉害，叫南歌担心他会不会把自己的肺咳出来，但他好似习以为常，掩去了手中帕子上的一抹猩红，淡淡道：
“我已经一再吩咐过，这种虚礼，谁也不要再行，你要是心里尊重，便不必在口头上奉承，楼子里全以平辈相称。”
就算南歌从未踏入这一片江湖，也多少听过这位“梦枕红袖第一刀”的大名。
传言此人尚在襁褓之中被“天下第六手”所伤，虽然后被红袖神尼所救并收做徒弟，可也落了终生的病根，终年咳嗽，浑身是病。
但就是这样一个瞧着病弱清瘦的公子，凭借手里一柄红袖刀，硬生生从六分半堂手里咬下半个江湖。
公子清瘦，刀意绝艳。
明明是两个极端，但放在一处，却叫人觉得正该如此，传说中的“苏梦枕”便该是这样的。
南歌忽的就对苏梦枕腰间的红袖刀产生了好奇，萌生了想瞧瞧传说中绝艳凄厉“红袖刀法”的想法。
可惜的是苏梦枕并没有拔刀。
……
水榭之上，苏梦枕眼神淡淡，轻扫了一眼跪在长桥之前的威武汉子，像是叹息什么，又像是惋惜，而后摇了摇头：
“孙半山，违背金风细雨楼的楼规……按照家里的规矩，废去武功，逐出金风细雨楼。”
那跪着的汉子脸上流露出几分恐惧，但最后还是死死压下去，站起身向拱桥而行。
因为他知道，若是此刻反抗，只怕连个全尸都留不下。
“啪！”
“啪！！”
“啪！”
拱桥之上，二十人手持铜棍，这孙山每过一关，便是一棍狠狠打下，丝毫不留情面，铁塔一般的汉子也受不住，到了第十棍的时候，孙山脊骨都被打断，整个人已经宛若烂泥一般，血淋淋倒在了地上。
“这些年你为楼里办事，只怕京城中仇家不少，我叫兄弟们送一送你，日后山高路远，一路珍重。”
苏梦枕一锤定音，孙山咬着牙趴伏在地上，额前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
“谢，谢苏公子不杀之恩！”
孙山心里清楚，自己与六分半堂勾结，眼下苏梦枕没有要他的命已经是看在他过往的功劳上，哪里还敢心怀怨怼，闭着眼被人抬了下去。
苏梦枕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瞧着天上的太阳，忽然感叹了一句：“好大的太阳。”
一旁的手下皆是迷惑不解，不清楚苏梦枕为何忽然说这句话，然而下一秒，对面小楼之上，一扇窗口洞开，一支疾驰而来的飞箭直逼屋檐之上！
“咻！”
羽箭破空之声格外尖锐，箭头死死钉在房檐边缘，带着羽毛的尾部尚且微微颤动。
空中似乎有清脆铃声响起，苏梦枕动了动耳朵，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东西：
“人早跑了……有趣，咳咳，这还是第一回有人藏在我的头顶上……咳咳。”
苏梦枕这般气定神闲，但整个水榭都动了起来，湖底，小楼之上，亭台之中潜藏的楼中暗哨都压着身子掠过，冲着一个方向追去，登时湖面之上一片金铃脆响不绝于耳。
“若是追不到，便不用再追了。”
苏梦枕离开前，慢悠悠扔下一句话：“这么多人追一个女孩子，总是不好的。”
……
……
南歌早在箭手射出那只箭之前悄声离去，她没想到苏梦枕居然这么敏锐，她不过是小小吸一口气便被对方发现了。
“天哪，这是什么黑心公司，老板画大饼就算了，离职居然还得挨打？老头子说的果然没错，江湖不好混呐！”
南歌怀里抱那只小黑狗一路狂奔，等确认身后那些追兵没有追上来，才寻了个茶馆闪身进去。
怀里的小黑狗默默舔了舔她的掌心，弱弱地哀叫几声：
“呜呜，汪，汪唔……”
南歌察觉到怀中小家伙的焦躁不安，摸了摸它的脑袋，感叹一句道：“不成不成，金风细雨楼实在是太危险了，你还是跟着我吧。”
茶馆里小二见她一身打扮不似寻常女子，凑上来搭话：“这位姑娘，小店里有上好的香茶，可要来一盏？”
茶楼里最便宜的大碗茶也要四文钱一壶，南歌摸了摸口袋里的三文钱，犹豫一下：“你们店里……能赊账吗？”
……
……
抱着小黑狗的南歌在店小二鄙夷的目光中狂奔而出，再次感叹了一下京城物价之高。
她打算揣着最后的三文钱和那块从雷金身上抢来的令牌再去六分半堂碰碰运气。
运气好，她今晚就能入职，运气不好，她明天就得带着小黑狗上街卖艺了。
……
……
杨无邪匆匆走进飞天跨海堂中，瞧见房檐上立着的暗哨都戒备起来，先是忍不住一惊，而后连忙去看苏梦枕：
“少楼主，你没事吧？”
苏梦枕正坐在座上喝茶，听到他这话忍不住懒懒回一句：“死不了——我叫你去接的人你接到哪里去了？”
杨无邪脸顿时就垮了：“少楼主，您这不是为难属下吗？这一没有画像二没有名字的，这双十年华的姑娘满大街都是，我总不能来一个拉一个问问人家是不是你要接的人吧？”
苏梦枕看他一眼，无所谓道：“没接到也好，本来就是做做样子给血河派那群人看的。”
杨无邪纳闷道：“血河派不是方巨侠掌管么？什么时候求到了咱们金风细雨楼这里，难不成是血河派有什么大人物进京了？”
“唔，若说是大人物……”
苏梦枕歪着头想了一会儿，忽然笑起来：“你这么说也对，前几日方巨侠来信，言及他的义女不日进京，托我照看一二……那孩子想来是逃婚逃到了京城。”
杨无邪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苏梦枕也没有叫他失望，继续娓娓道来：
“应天府那里传来消息，说是方巨侠有意替义子义女定亲——若真是我猜的那样，只怕真要把人接到楼里，不出半月血河派的人便要上门拜访。”
杨无邪抽一口凉气：“嘶——莫不是那位小郡主？神通侯竟是如何想的？竟是要兄妹成婚不成？虽说是义女，可养在身边这么多年也不差什么了。难怪没有画像也没有名字，传言这位小郡主乃是神通侯掌上明珠，江湖没有人见过她的真面目。”
他忽然想起什么，反问道：“听少楼主这样说，莫不是您曾见过这位小郡主？”
苏梦枕似乎陷入回忆，眼里带着几分笑慢慢道：“自然是见过的，那可真是个……非常可爱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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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歌吟没死！我正在打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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