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歌猜得没错，金风细雨楼的守卫比上次见多了近乎一倍，光是明面上能瞧见的就有不少。
但南歌的轻功是方歌吟自创，乃是中和众家轻功之长，运气行走之间宛若羽毛，这门轻功练到极致，便是腰间绑着金铃铛也不会发出半点声响。
替六分半堂大小姐雷纯给金风细雨楼少楼主苏梦枕送信，这件事光是听着就叫人觉得沾惹不得。
先不说苏遮慕的反应，就只说六分半堂总堂主雷损，知道这件事后当然不会去责怪女儿，更大的可能性是灭了送信之人的口。
但南歌却是不怕六分半堂的。
虽然方歌吟性子有些傻白甜，但南歌不得不承认，她家老头子在武道一途上那真的是顺风顺水。
方歌吟年轻时得了中原第一奇侠萧秋水与血河派历代以来第一高手卫悲回真传，后来又身兼天羽门、大漠派和血河派三派的掌门人，一柄血河神剑镇压多少武林宵小。
政和元年，也就是方歌吟捡到南歌的前一年，方歌吟联合武林人士齐谋灭辽一事，虽后来因奸相蔡京失败，可朝廷仍然见识到了这位“方巨侠”的能力，封方歌吟为“神通侯”，南歌为长乐郡主，方应看那个变态为小侯爷。
所以严格来说，南歌只要不在中原武林干什么杀人放火谋反大逆之事，她家老头子就绝对能把她捞出来。
毕竟只一个方歌吟之女的身份就足够叫她横着走了。
咳咳，扯远了。
南歌拍拍胸口，后脑勺像是长了眼睛，完身贴在墙边的暗处，一队巡逻的弟子就从她面前走过，全然没有发现狭窄的角落里藏了个人。
上次见苏梦枕是在飞天跨海堂的水榭之上，南歌这回也打算过去碰碰运气，雷纯只说要把信送到苏梦枕手上，她自己却也不知苏梦枕到底会出现在金风细雨楼的哪一处。
好在南歌运气向来很好，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她便在一处桃花林里瞧见了身着红衣的苏梦枕。
他依旧是神色懒懒，一对剑眉粗而浓重，眉骨立挺，目光炯炯风云暗藏，嘴唇厚而阔，明明沉疴在身，却叫人觉得他就像一捧火，一捧正在燃烧自身的火。
苏梦枕身边没有旁人，他像是没骨头一样躺在桃花树上，手旁放着只小小的酒坛子，南歌鼻子灵的很，一闻就知道是烈性的烧刀子。
南歌惊讶极了，要知道整个江湖都知道苏梦枕身体不好，注定活不过三十，谁能想到他居然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酒？
“阁下既然来了，怎么不下来与苏某一叙？”
苏梦枕半闭着眼睛，片片桃花落在他红色的衫子上，平白添了几分梦幻。
南歌见自己的行踪被他发现，脚尖轻轻一点便从暗处走出来，抬着头瞧他：
“你怎么知道我在？上次也是你第一个发现我，只是我这一回并未发出响动啊？”
苏梦枕半眯着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而笑道，很有几分孩子气道：“我诈你的，我只是一个人喝酒无趣，想诈一诈有没有人在旁罢了——姑娘轻功确实卓绝，上次若非你发出响动，只怕连我也发现不了。”
说着他便像是恶作剧得逞一般笑了出来，手里的酒坛子被他一上一下地颠着，有几分恶劣。
南歌鼓了鼓脸，不明白传说中的苏梦枕为什么这么幼稚，但还是牢记自己的使命，从怀里摸了信出来道：
“雷纯姑娘有信交给你，信我送到了，你要不要回个信？”
熟料苏梦枕只是垂眼看她一眼，忽得笑道：“要不要跟我打个赌？那封信里什么也没写，她从来不会写信给我，她也知道我不会回信。”
南歌愕然，但还是举着信给他，倔强道：“我就是来送信的，信中什么内容与我无关，哪怕里头什么也没写，我把信送到，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很有职业道德的。”
苏梦枕忽然翻身坐起来，一只手撑在膝盖上，认真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小丫头，你真的不认得我是谁了？”
南歌往后退一步，警惕道：“别想跟我搭讪，反正我送到了，回见！”
南歌撒腿就要跑，可苏梦枕没有追上来，只是身子晃了晃，好似要从树上摔下来，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南歌两只脚就跟僵住一样，犹豫一下，连忙扑过去接人。
“哗——”
桃花树枝颤动，苏梦枕整个人好像晕晕乎乎地坠了下来，一身红衫热烈地像是只蝴蝶，可他并没有像南歌意料中那样跌倒，而是一个翻身，红衫划过，带起一阵桃花香风，一柄不知从何处飞来的箭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那只箭的箭头，却是被南歌捏在手里，她掌心似乎有殷红点点。
“小郡主，汴京水深，尤其是六分半堂，谁也不要信，不要暴露你的身份，否则就算是方巨侠亲至，也来不及救下你的小命。”
苏梦枕看一眼南歌，冲别处做了个手势，再没有第二枝羽箭射来。
“你认得我？……所以，今天雷纯并不是想要我送信，而是想要你查清楚我的身份？”
南歌捏着箭头往后退了一步，谨慎道：“是了，血河派跟金风细雨楼素来有生意往来，老头子是有可能叫你们找人的——”
苏梦枕还是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咳嗽几声：“咳咳……神通侯确实委托金风细雨楼迎一迎小郡主，只是咳咳……苏某却还没到要逼着女孩子嫁人的地步，今日你我之间的对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小郡主放心才是。”
南歌眯着眼睛看他：“你为什么帮我保密？眼下我离家出走，身上穷得叮当响，就只有一条狗跟五十两银子了——”
苏梦枕忽得伸出手，压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当你今日没有瞧见我喝酒，我的大夫是个好大夫，只是她却不喜欢我这个不听话的病人，若是叫人知道我偷偷的喝酒，只怕我以后会少了许多乐趣。”
南歌沉默一下，伸出小拇指道：“那好，拉钩起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苏梦枕很是爽快地拉了钩，离开的时候还背着冲她挥了挥手：
“桃林风景不错，带枝桃花给雷纯，她自会明白我的意思。”
……
……
夜深，南歌临睡前忽然惊觉，拉钩起誓是她从小的习惯，除了身边人没人会这么做，可苏梦枕却熟练地不像第一回这么做——
难不成她从前真的见过苏梦枕？
可她六岁之前的记忆全都是一片模糊，根本记不起是否见过苏梦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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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日只有两更！困死，我睡了睡了，大家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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