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苏梦枕手指屈起,弹了她一指头才道:“不过是家父心疼我,找人制了一身红色鹤氅,怎得就显女气了?”
南歌吃痛一般捂着脑门:“谁叫你说我的蛊虫是泥丸子的?难怪你这些年死不了——你身体里面有一只尚未孵化还在沉睡的蛊虫,是它替你续命,等蛊虫长成,你体内的毒素对它来说不过是几口之事,严格意义上来说,我救了你的命,你应该感谢我,居然还拿我的把柄威胁我?”
身为金风细雨楼的少楼主,苏梦枕自然听说过苗疆一袋有女子豢养蛊虫为生,可他不会信一个七岁幼童手里会有这样的东西,便顺着她的话道:
“好好好,是你救了我一命,可若是仔细算起来,你还把我认成了女子,咱们就算两清了。”
南歌看他一眼,伸手道:“我给你把脉,算算时间蛊虫还要两三年才能孵化,到时候你就信了我说的话,我先说好,我的诊金可是很贵的。”
苏梦枕无奈伸出手:“当年我只是见你一小小女童天生奇力,骨骼惊奇,这才起了爱才之心想要带你入武道——却不知你竟然没有研习方大侠的血河剑法,怎么,如今倒是坐起了女大夫么?”
南歌没回答他,只是收了手下医嘱道:“我猜得没错,那只蛊虫如今在你心脏处扎了根,再孵化两三年便能破茧而出,它是个有些贪吃的家伙,你平时多吃些毒药,说不定能叫它早早孵化。”
苏梦枕:“……”
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想让我死而且我有充分的证据。
……
……
知道苏梦枕原来就是幼时惊鸿一面的“丹凤眼”美人,南歌心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失落。
“江湖当真可怕,好好的一个雌雄莫辨的美少年,怎么就成了如今满面风尘的大叔,苏梦枕,求求你为我们这些看脸的人着想,好好保养你的脸,我想在我四十岁的时候还能看见这张俊脸。”
南歌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直把苏梦枕哽住,他皮笑肉不笑道:
“是,我一定按照你的医嘱,多吃些毒药,如此容颜永驻岂不是更好?”
南歌看他便知这话是玩笑,翻个白眼道:“所以你第一次就认出我来了?”
苏梦枕指指她腰间的那一串金铃,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的耳朵可好得很,这一串金铃的声音自然忘不了。”
南歌低头一看,恍然大悟才解释道:“这金铃原本是老头子教我轻功时候用的,刚开始走路都会响个不停,后来慢慢的金铃不响,我的轻功便也大成——难怪你会替我保守秘密。”
说到这里,苏梦枕脸色严肃起来:“我上次说的话是真的,六分半堂对你而言才是整个汴京最危险之地,若我没猜错的话,六分半堂与当今宰相蔡京有些牵扯,而你们方家与蔡京之间的愁怨,可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
“蔡京?”
南歌皱起眉,她往日只知道血河派与六分半堂不对付,便想着藏在六分半堂中不会被方歌吟的人寻到,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一番渊源。
当年方歌吟集合武林同道抗辽,却在无心之中妨碍蔡京买卖武器的生意,故而最后联盟抗辽失败,方歌吟被追杀,其妻身故,他的亲生子方应天流落在外多年。
这可是血海深仇啊。
南歌顿觉不妙:“你是说六分半堂是蔡京的势力?不可能,按照狄飞惊的性子,他怎么会甘愿对奸相俯首称臣?”
苏梦枕眼里浮起一丝惋惜:“狄飞惊此人惊才绝艳,能招揽天下英雄为他所用,他自然是不会投靠蔡京,可雷损就不一定了。”
说着苏梦枕叹一口气,背对着南歌深沉道:“北陌林一战的结果是朝廷不想看到的,本来狄飞惊可以借此机会大伤我金风细雨楼,可依照他的聪慧,怎么会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所以才有了这一纸盟约——此人是个英雄,可雷损不是。”
苏梦枕转过头,夜凉如水,月光阑珊,他一身红衫像在雪中凌寒绽放的梅花,一身铮铮傲骨:
“江湖风雨无歇,若是你还要回去,便替我向狄飞惊带一句话,苏某人落子无悔,希望他也是。”
南歌眨了眨眼,提出了自己的疑问道:“这话你白天见狄飞惊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我跑腿很累的好吗?”
苏梦枕:“……规矩我懂,一个字十两银子。”
然后一个郡主,一个少楼主,蹲在湖边数苏梦枕要带的话一共有多少个字,要是被别人看见了,只怕要怀疑自己的眼睛。
……
……
金风细雨楼跟六分半堂之间的斗争好似因为一纸盟约淡化了许多,至少明面上不再有大规模争斗发发生,而两方果真以楚河镇长街为界限,定下君子盟约,各自经营互不相干。
一时间江湖上风雨都少了许多。
……
……
两年时间宛若白驹过隙,江湖前浪推后浪,两年时间里又有不少人才辈出,但江湖中仍然是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为首。
离京城千里之外的海边小镇细柳镇,本是个平凡而又繁华的小镇,如今却因为一只匣子掀起了风波。
因为据传言,有一少年会自海上而来,他身上带着一只匣子,事关金风细雨楼的传承,至于是金风细雨楼先得到这只匣子,还是匣子最终落于六分半堂之手,所有江湖人都在等着这个结果。
……
……
“原来这就是大海啊!”
有青衣女子肌肤胜雪,清丽无双,腰间金铃摇曳,站在细柳镇码头之上,遥遥远眺大海。
她脚边趴着一只懒洋洋的黑犬,四肢粗壮,生的虎腰熊面,凶面獠牙,一口齿牙差互,只是懒洋洋趴在那里便十分有震慑力。
更为奇特的是,这只凶兽在面对青衣女子之时却是温顺的宛若一只绵羊,趴伏在女子脚下,时不时动一动尾巴。
而青衣女子身后,是一干鸦雀无声,似有顾虑不敢上前的江湖人士,他们好似十分忌惮这青衣女子,不敢上前半寸。
简直就像有一面无形的墙阻隔了他们的脚步。
等女子欣赏够了海景,才转身带着凶犬离开,为首的江湖人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前的汗:
“’顾盼白首无人知,天下唯有狄飞惊,青衫通晓天下事,不见翠羽沈南歌’——真该死!她怎么也来了这细柳?!”
有人困惑不解:“不都是替六分半堂做事,如何便这般怕她?”
有人低声回他:“若是其他人还好,可天下谁人不知她沈南歌是个疯子?!谁遇上谁倒霉?!若是她在——说不得我们都得死在这!”
“若是得罪了六分半堂,尚且能有活路,可若是不长眼得罪了沈南歌,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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