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让一个不满八岁的女童养孩子,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莫说萧元漪走时未把这句话当真,就连董氏也只当是她的娇娇儿一时觉得有趣才闹将着要“养”这个被程始夫妇留下来的婴孩。
葛慧倒是脸上带着笑,在董氏跟前“好心”地解释:“小姑还是个孩子呢,这孩童玩乐本就是天性,嫋嫋身边有奶娘看顾着,自有下人精心照看,纵使搬到小姑院里也没什么,她平日里也能带着嫋嫋玩耍,解解闷。”
——“嫋嫋”,乃是这孩子的小字,从了她堂姐“姎姎”的“女”,虽然尚未起大名,但南歌已经知晓,嫋嫋就是任务里的“程少商”了。
葛慧是昧着良心说话,养孩子并非只是给口奶给口水喝便成,半大的孩子怎么跟小婴儿玩耍解闷?
葛慧无非是觉得南歌一个小女娘,什么都不懂,婴孩儿本身就容易夭折,而南歌这个年纪的小女娘下手又容易没个轻重,若是这萧元漪的女儿折在小姑手里……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好的,更重要的是届时萧元漪闹起来,她便能推脱说是小姑任性妄为,自己还能落下一个贤良淑德的名声。
可惜董氏虽然蠢笨,却也知道护犊子,自然想到了,照顾孩子需得尽心,日后这婴孩儿若是出事,那大郎日后必然要同幼妹离心,这可不是她想瞧见的。
“阿母,大兄上了战场,那是拿命去替咱家拼前程,二嫂不愿教养嫋嫋,先生说过,这叫,这叫忘……忘恩负义。”
南歌有些困惑的皱着眉,而后才举着小拳头做恍然大悟状,冲着葛慧“真诚”道:“二嫂,你是因为不喜欢我大兄,不想见他建功立业才不想教养嫋嫋吗?”
葛慧怎么敢让这样的话落在自己身上,连忙挤出一个笑:“小姑小小的人,怎么这样说话,我怎么敢对婿伯不满——这话,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我听先生说,在战场上刀剑无眼,大兄是用命替家中兄弟姊妹搏一个前程,如今嫋嫋在家中,他自然会记挂,若是嫋嫋过得不好,他在战场上记挂着,一时分心可如何是好?”
南歌掰着手指头给董氏算:“阿娘,女儿从前听你说兵祸骇人,那战场更凶险,若是大兄分心受伤……”
“噤声噤声!为娘的娇娇儿啊,须知祸从口出,万万不能再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啊——明日为娘带你去见老神仙,去去晦气。”
董氏只要一想到那个可能便觉得心慌气短,越想越觉得南歌说得有道理。
她原本对这女童没什么好印象,一来因为萧元漪的缘故厌乌及乌,二则是因为这是个女娃,故而便没多少在意。
可怎么听小女儿这样说,董氏心中天平又倾斜了一些,是啊,虽然这女娃是从萧元漪肚子里爬出来的,可也是大郎的孩子,更是大郎第一个女儿,若是照顾不好,难免叫大郎分心。
战场那可是要人命的地方,老头子去便是因为战场旧伤。
董氏吓得一激灵,连忙握住手里的佛珠连声念叨,再看被奶娘抱着的小婴孩的时候,也不觉得怎么生厌了。
“二嫂若是不想教养嫋嫋,那便把嫋嫋留在主屋这里,这样我每日便能同时瞧见阿娘跟从女,岂不是更好?”
南歌恰到好处地扔给自家亲娘一个充满信赖的甜甜笑容,董氏一下子只觉得母爱膨胀的不得了。
“你这无知蠢妇。”
董氏中气十足地锤着身下的软榻:“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葛慧心中一惊,还以为自己小算盘被发现了,就见董氏指着她连连骂道:
“你不过是觉得教养小女娘实在麻烦,嫌弃这孩子是个累赘,老身告诉你,这孩子就算是个女娘,也是我老程家的种,还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在此说三道四——你不愿意教养,老身养着便是。”
葛慧都傻了,完全不知道事情发展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可她知道一点,绝对不能叫程老太太把这小崽子养在主屋,不然日后生出几分感情,大房岂不是要上天?
“哎哟,君姑这可真是冤枉新妇了,新妇何时说过不愿教养嫋嫋,只是方才瞧见小姑喜欢嫋嫋喜欢的紧,这才讲个笑话逗趣罢了,哪里就能真的让小姑一个孩子去养嫋嫋呢?”
葛慧对付董氏也很有一套,她嘴巴甜又肯奉承董氏,所以这些年才深得董氏欢心。
“君姑如今是享福的年纪,下头自有我们这些小辈来操心,养孩子费心劳神的,怎好麻烦君姑,到时候若是叫君姑烦心,这才是新妇的不是。”
董氏很会说话,三言两语就把董氏哄得半信半疑,南歌却不肯叫她得逞,她今天闹这一出,本就是想让董氏亲自抚养嫋嫋,不然孩子去了二房那里,冷了热了都只有葛慧知道,天晓得她会不会作恶。
“二嫂,可你那一日还说嫋嫋是给阿娘挡煞的,阿娘养着嫋嫋岂不是更好些?况且方才你也说了,’嫋嫋身边有奶娘看着,又有下人精心照顾’,哪里会累着阿娘?难道是二嫂不愿意见到阿娘顺顺遂遂平平安安的吗?”
南歌眨巴着眼,语气又轻又快,像是竹筒倒豆子,葛慧都没反应过来,就看董氏跟头母老虎一样凶狠地望了过来,颇有“你敢点头我就骂死你”的派头。
葛慧:“……”
她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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