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过了半月，董氏接到了一张帖子，南歌这才知道，却原来程止所说有关他姻缘的事，便是这一场宴会。
白鹿山山主桑大儒名下有一女，名曰舜华，桑大儒爱之如珍如宝，早早替爱女与世交之子皇仆仪定下了婚事，却不想前不久，桑舜华成婚之日，皇仆仪却久久不曾露面，这桩婚事自然便不了了之。
“三兄爱慕那桑家姐姐，想要我跟着二嫂一道前去宴会，好替你传信？”
南歌歪着头猜测，程止连连摆手道：
“非也，我却并非那等孟浪之人，只是听闻师妹近来状况不佳，实在有些忧心，想叫你替我做一回青鸟——只要知道她身体康健，我便也放心了。”
说到这他忽然反应过来，有些好笑地敲了敲南歌的额头：“你才这般年纪，知道什么是爱慕之情？”
桑舜华乃是白鹿山山主之女，所以程止这一声师妹倒也不算出格。
南歌捂着额头笑嘻嘻道：“我当然知道啊，我还知道三兄这叫相思成疾，眼下一颗心都在那桑家姐姐身上啦！”
程止被她古灵精怪的样子逗笑，复了又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若是瞧着她不好，你回来告诉我便是，万万不能叫阿母知晓这件事。”
南歌当然知道是为什么。
董氏自丈夫去世之后，便把所有的情感寄托都放在了三个儿子身上，尤其是程止，董氏只觉得世间所有女子都配不上她家三郎，加上大儿媳同二儿媳都不是她喜欢的，所以便对程止的婚事格外上心。
若是叫董氏知道三儿心中已有倾慕之人，董氏必然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无论是对程止，还是对桑家的那位女公子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
……
南歌平日里不喜宴会，更不喜欢那些动辄便要讲尊卑的场合，但为了自家三兄的心上人，也为了去瞧一瞧未来的三嫂，便同董氏道要一道前去。
董氏对她自然是百依百顺，哪里有不答应的，一道跟着的还有在房中闭门思过了半月的葛慧。
那一日也不知程止对董氏说了什么，嫋嫋满月酒过后，董氏便不管不顾叫葛慧在屋中闭门思过，除了每日餐食，不叫旁人与她说话，十几日下来，葛慧自然是好一段世间都不敢闹什么幺蛾子了。
南歌只觉得她二哥这一场婚姻便是一堆烂账，程承成亲之时南歌还小，后来才知道当年的这场婚事的由来：
葛家看中程家家世简单，看中程承的为人，而董氏则是看中了葛慧的嫁妆，想用葛慧的嫁妆补贴娘家弟弟，故而两家便这么稀里糊涂地定了亲。
可没想到葛慧贪心，见程始这些年战功连连便动了歪心思，撺掇着程承争上一争，但程承本身便不是那等好强的人，一来二去夫妻之间便有了嫌隙。
这么多年董氏对葛慧多有容忍，也是因为看重葛慧的嫁妆，而葛慧也心知肚明，故而对董氏多加奉承，连带着二房一道占了原本应该由大房住的主屋。
所以这些年董氏对葛慧当真是同葛母说得那般，没有不好的地方，这次叫她闭门思过，显然是恼了葛慧骂程承的那一句“废人”。
南歌能理解一点董氏的脑回路，在她心里，几个孩子都有亲疏远近，就算她觉得程承无用，终归还是她肚子里掉下的一块肉，葛慧这么说当然会惹怒董氏。
帖子是万家下的，仔细算起来，万将军还是程始的上司，这次征调万将军自然也一道领旨去了邺城，恰逢万老夫人寿诞，程家便接了帖子。
——须知女人也有自己的战场，这社交便是其中一处。
董氏虽然不通社交，但身边有葛慧陪着，加上她年纪大，不与小辈们一处，老一辈的夫人们也喜欢同她这样性情“直率”的人相处，董氏倒也勉强能应付得来。
南歌严重怀疑她阿娘把葛慧放出来就是充当“工具人”用的。
……
……
“这便是你家五娘子吧？一双眼睛倒真是有些像令夫，瞧着也机灵。”
据说万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脾气火爆，上了年纪倒是慈眉善目起来，她见乖乖跪坐在董氏身旁的南歌便忍不住招手道：
“来，到伯母这里来。”
南歌又不是真的七岁小孩，哪里会怕，当即便落落大方上前，好叫万老夫人仔细端详：“万伯母安。”
万老夫人显然爱极了这样机灵的孩子，又看她胸前挂着的“金饼”便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昧着良心夸了一句好看又道：“难为你这么一个小人在我们这里陪着说话了，他们在外头投壶，你去耍耍便是，不必陪着我们。”
南歌回头看一眼董氏，有些不放心，万老夫人更喜欢她了，连连道：“你自去便是，你阿母在这里与我们说说话，难道我们还能吃了你阿母不成？”
南歌：“……”
不，我是怕我阿母待会儿跟人打起来。
……
……
来参加宴会的大都是女宾，与万老太太亲近的都在内堂说话，外头都是参加宴会的宾客，男宾在外，女宾在内，其中不乏书香门第之家的贵女，隔着案几小声谈笑。
南歌仗着自己年纪小，溜进女宾厅中，瞧了一会儿便确认她要找的人——鹅黄色交领襦裙，不浓不淡，既不会喧宾夺主，又不会显得太过平淡，眉目温婉，气质平和，旁人说了什么，她也只是微微点头轻笑。
南歌真想夸一句她三兄，眼睛真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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