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九天

原来彼时寒山真人所转达之物乃为改命笔，相传昔年女娲娘娘立下三生石，意在有情人三生三世永不分离，故而那上头无论仙魔亦或是凡人之名皆成双而列，然四海八荒六合凡界亿万生灵女娲心有余而力不足，故炼就七七四十九日方成改命笔。

但据天族史册记载女娲施法以改命笔掌天下之姻缘后，恐日后因此笔生下祸端，故而沉封于南极渊。

帝君看完此物很是自然的将其收至虚鼎，又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扶额道“战神的借花献佛倒越发的轻熟”

师父却不以为意，扯开了话题，皱眉问到“何时改命?”

“五日后天君大婚本帝君向来是个讲道理的神仙，自然不好在此时抢他风头”

讲道理?我呸！这石头还真是…厚脸皮的紧，哎不对！夜华君竟要大婚了，怎的这消息一点也没透露出来？

我知晓此等事东华帝君自是不会八卦太多，故而将眼神投至司命身上，果真他清了清嗓子便如说书般娓娓道来“自天君继位起始终后宫空置，近些年因天君统一四海八荒之心愈发强，故而各方君主均有意把族中公主嫁至九重天。但皆被天君一口回绝，只今日天君忽下令说要迎娶东海的缪清公主，却只封其为天妃，此间缘由小仙也不是很清楚。”

或许这就是君王术，夜华君此举既不得罪各外族又笼络了四海中兵力最为雄厚的东海，当真一箭双雕。

“你这胞弟倒是比你会算计的多得多”折颜悠哉的拾了颗葡萄扔至口中，便嚼边说到。

师父捏了捏怀中女儿的小脸，淡淡道“能狠下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本帝君将闭关几日，便将这两徒弟送还墨渊上神几日一享天伦，也算是送你的贺礼吧！”

曦暶不屑的撇撇嘴“臭石头不想带我和哥哥回去就直说，如此拐弯抹角怪不得九姐姐不要你?”看着曦暶小小年纪便无所畏惧，我这当娘的真不知是悲是喜。

此时曦辰向她处投来一个指责的目光很是一本正经地说到“曦暶和你说过多次要叫师父”如此成熟稳重倒像极了墨渊。

曦暶向他做了个鬼脸，曦辰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诚然曦暶生的颇有她那四海八荒第一美人母亲的容貌，但这性子实在是太活泼了些，再不好好教导怕是将来真会找不到一户好人家。

东华帝君将身子坐正了几分，“五千遍《般若经》三日后司命来取。”

“你…”曦暶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手指着她。

“本帝君从来不是一个好相处的神仙”

闹剧还未结束便被大师兄的通传打断，“禀师父，天君已至山门外”

师父微微点头示意请至大殿，“说曹操曹操到可见背后不能说人。这昆仑虚的雪景可是难得的紧，不知真真可有兴一观。”

“乐意之至”折颜和四哥就这样一唱一和的出了大殿。

帝君道青丘景色醉人想移步一览一二。明眼人都只此种含义，我倒也不戳破他，毕竟有个当天地共主的侄女婿也是不错的。

而不才的本上神亦知和夜华君碰面尴尬的紧，便找了借口带着曦辰和曦暶去后山赏花。

“哇！好漂亮的桃林，比老凤凰的十里桃林还漂亮呢！”看着曦暶眨巴眨巴大眼睛，小脸上满是开怀的笑意，不停地拍手赞到。

在刚入桃林那刻起，我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桃林绵延不绝，林中芳草鲜美，仙气缭绕，百里桃花次第争艳，夭夭灼灼地盛放在天地之间映着白雪纷飞当真绝美。

记得我刚来昆仑虚时，无意瞧见后山几株桃树开得甚好，又深感墨渊房中毫无生机，便每日往他案头放上几支桃花。

但后来看着快被我扒扯得光秃秃的桃树，心中油然生出痛惜之感，便央了墨渊拉了我一众师兄到后山开山种树。

那桃树苗还是昔年我和四哥帮折颜翻他那一亩三分地时我偷留的，听四哥说这还是折颜新培育的品种，花费了他不少精力与修为，故而在青丘时我可是当宝贝般藏着，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一想此举许能博得墨渊一笑，当下便壮士断腕很是豪气的一一献出，又每日仙泉仙肥的供着，才有了一小片桃林。

但眼前这桃林，怎么看也不止十里，当着是把我惊在那半晌说不出话来。“娘亲，娘亲快来陪我玩”听着曦暶银铃般的笑声，我方回过神，不知何时她已在桃树下堆起了雪人。

倒是曦辰明晃晃一副小战神的样子，在这雪地间更衬出清冷之意。

我过去拍拍他的肩，“帝君真的把你教导的很好，如今你很像你夫君。”

他小小的眉毛微蹙，双手紧握，噗通一声朝我跪下，“对不起，娘亲，是孩儿辜负娘亲一番美意”

一生顺遂，逍遥自在是我对他们最大的祝愿。想起在他们这个年岁，我还赖在爹娘怀里撒着娇，满青丘的乱闯祸，歉意便更加涌上心头。

将他扶起抱在怀里，低声道“不，曦辰选的对，你们的一生都还很长，娘亲无法替你们选择脚下的路，但是曦辰，在父君娘亲眼里你只是个孩子，小孩子的肩上是不可以背负这么多东西的，我们都在等你长大，等你变成你父君的样子，守护好四海八荒守护好整个天下。答应娘亲，这一生纵使有千万的无奈都要为自己而活！”

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娘亲小时候也曾为祸四海乱倒八方甚至比如今的曦暶有过之而无不及，后来经历了很多事方才收了孩子性情，懂得了要努力去守护自己要守护的人，因为这是我们这些远古神族的使命。但曦辰，做神仙的一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有些东西一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所以娘亲不愿你在本最快乐的年级沉默不语，老气横秋。记着天塌下来还有父君娘亲你师父给你顶着。”

我拂了拂飘落在他身上的雪花和桃瓣，“娘亲，哥哥快来啊！快来陪我一起堆雪人！”

看着女儿如此洒脱活泼俨然我孩提时的模样，我的内心着实欢喜，我带着曦辰走到她身旁帮她一起堆着雪人。

只见她眼睛弯得已如同月牙一般，蹦蹦跳跳的伸着手指脆声道“这个是父君，那个是娘亲，哥哥，哥哥你看你在那！那个就是我…”

记忆深处，也曾是这么个雪天，彼时尚且年幼的兄妹二人站在凡间的庭院中，指着雪人亦如今日。

但庆幸彼时那副画卷在今日已成现实，因为有他在我们身旁。

“哥哥，雪人会冷吗？”

面对曦暶这让人头疼的问题，曦辰先是蹙眉微思复而平静中带着一丝尴尬道“这个…师父也未曾说过…或许可以问问父君”

语毕，曦暶笑得越发的开心，拍着手直言“哈哈！原来这世上也还有哥哥不知道的事…”

曦辰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我倒觉得很不解为何我这个娘亲在，他们还能舍近求远的扯到墨渊身上，一问方知那帝君着实可恨“师父说若他日父君醒了，让我们能问的事就问父君，因为娘亲太不可靠。”

我不可靠?诚然是有那么一点就那么一小点，但在孩子面前东华帝君也太不给我留面子了，曦辰似看穿了我心底的小九九，很是好意的复添了一句“师父还说了，做神仙最重要的就是要脸皮厚，如此方能炼就泰山崩于前依旧不该改色之功底。”

如此我当真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赞叹帝君真不亏是帝君！

桃花万千，然绵延十里不绝，不若取一朵放在心上足以。苍茫天地间，细细寒风，吹得漫天小雪，映着桃瓣轻卷漫舞。

曦辰和曦暶跑到了桃林深处玩乐，我便寻了棵树饮起了桃花醉，美景美景俱在，好是自在，这种感觉我已有许久未曾体验到，但一思及此刻师兄们皆在前头迎客我却在这享乐委实有些过意不去。

“小酌怡情，只是你这做事三心二意的毛病着实辜负了我这片桃林。”知晓是他来了，我立刻翻身下树，被他这么一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献宝似的将手中方饮了几口的桃花醉送至他跟前，旦旦道了句“师父你喝。”

他巧然接过，眉眼间无一不透入着欢喜，“这桃林可还喜欢?”

我表示很是满意的点点头“这桃林…”

我还未说完问他便已接到“你在凡界的那百年，每年我都会在这种下一棵，我也一直在等你回来。”

潜意识对他的爱和依赖化成了一个习惯性的拥抱，他又替我拂去了身上堆积的白雪，在他耳畔我轻声道“你说过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如今我们都回了，真好。”

总感觉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但在他的怀中我总能找到一份心安。

“五日后夜华大婚”见他扯到这个，我便猜晓到了夜华来昆仑虚的目的。

“你知晓我和九重天向来八字不合。”

他看见我为难的样子，一个弹指到我脑门“唔！看来夜华的这张请柬是要作废了”

说罢便作势将手中的请柬收回，我两眼一直，忙得抢过，捂着方才被他轻打的额头，喃昵道“如此上好的白玉拿来做请柬，夜华君好大的手笔，不去倒真有些可惜了呢！”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用那满是磁性且温和的声音附在我耳旁道“无妨，待他日我们的请柬会比这好上百倍千倍。”

说到底我终归是个女儿家还是有些害羞的，旋即低下头，珊瑚色的红晕荡漾满了整个玉颊。

那五日他忙着接受众仙朝拜，我时而在旁倒倒水，时而领着曦辰曦暶满昆仑虚的游逛，日子倒也过得极为顺畅，只是在第三日之时，司命如约而至，有些微妙的打破了暂时的宁静。

想到前几日曦暶央着几个师兄帮她抄书，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昔年这种事我也干了不少。

司命还提起在天君宴会结束后邀我和墨渊一同去太晨宫做客，我便心下了然，看来凤九多年的夙愿也要达成了，只是这条路太过坎坷。

转眼便到了第五日，我道如今之世道果真变得格外铺张繁糜，天君立个侧妃，也能有如此大阵仗，着天际云海翻卷，各处神仙洞府仙气缭绕，仙鹤在云端盘旋飞舞，往来各处洞府的仙子踏而行，不时有仙乐自远处传来，尽是一派宁静祥和。

这是我和墨渊在近七万年后第一次一起到天宫，在路上我颇有几分感慨，念起少时随他到上清境赴宴灵宝天尊的法会，一晃竟也是那么多年前的事了，期间枯河了多少沧海又荒废了多少桑田，只是兜兜转转白浅和墨渊终归是在一起的。

方进南天门我便瞧见了我二哥，他先和墨渊相互见了平辈礼，复道“青丘事物繁忙，未能亲自到昆仑虚道贺，白奕失礼，还未上神勿怪”

墨渊也只是很客套的回了一句“白奕上神言重”

我知晓我这位二哥向来古板的紧，便转移了话题“怎不见凤九?”

看着二哥看向太晨宫的方向黑到不能再黑的脸，我就完完全全的明白了，然这件事情终归他也是要知道的，我这二哥虽面上对他这唯一的女儿严了些，但的确是位毋容置疑的慈父，只怕更没有人比他更加希望凤九能得到幸福。

“凤九和帝君之事我多多少少知道些，二哥也无需为此而恼，今宴席结束后随我们一同去趟太晨宫便全明了了。”

他思索片刻，拧着眉点了点头。只忽话锋一转叮咛了我一句“小五记住等会无论谈扯到青丘什么，都切忌动武，不然就是我们青丘理亏。”

“二哥放心，我心中有数。”

其实这也算是我今日来赴宴的原因之一，天族野心勃勃，已在明里暗里给青丘使了不少绊子，四哥和折颜早三日便已回青丘，就怕今日他天族趁着青丘无人看守带兵袭击。

今日之天宫，仙气缭绕，复道回廊，处处玲珑剔透，三檐四簇，层层龙凤翱翔。

因着身份我与墨渊分席而坐，然我这前任女帝天上地下如今唯一的女上神在这四海八荒六合的地位已快到了高处不胜寒之境界，就恰巧和墨渊坐至一左一右的领头位置上。

不过一会殿外大嗓门的小仙侍拂尘一甩，朗朗道：“天君到”话音未落，济济一堂神仙们皆停了高谈阔论，敛了不羁行止，恭恭敬敞拢着叹手观礼。

只见今日的天君夜华着紫金冠、白玉带四合如云纹红袍，面目倒不似从前般冰冷，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嚆了丝笑纹，倒有几分春风满溪桃花盛的模样。

我想起昔年历劫之时，他也是这般一袭红袍…而他牵着的正是侧妃缪清，撒金锈百了锻袍，头上点翠满钿，累丝金凤的金珠颤颤垂在鬓角处，生生睐锝滿身矜贵气度不凡，一双钿长凤眼危危上挑，果真衬得起东海公主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