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原来赵瑟瑟上回送我的补药中虽都是上好的药材，可有一味性烈且极其敏感，正巧与李承鄞身上的香囊相克。而那香囊，正是赵瑟瑟给李承鄞重新配的。

只要李承鄞不来承恩殿看我，不接近我，我就会相安无事。

内殿的窗户不知怎地半开着，一阵风冷不丁吹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我清楚我霸占了赵瑟瑟原本可以拥有的太子妃之位，可是我对她并没有任何威胁，李承鄞对我的那一点点好更不会到能让她置我于死地的地步。

我想起那日在青鸾殿，赵瑟瑟曾对我说的话。又想起李承鄞给我讲的那个故事，忽地就明白了几分。

小王子对小公主的冷落和厌恶，真的是保护小公主唯一的办法吗？我不敢去想。这宫中的险恶容不下我，我便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李承鄞的心意。

永娘告诉我，这件事情李承鄞早就已经调查清楚，我中毒的真相也只有他自己和永娘知道。如果只是为了包庇赵瑟瑟，他又怎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永娘？无数个问题在我的脑子里绕来绕去，吵得我头痛欲裂。

“永娘你说，李承鄞喜欢我吗？”我看向她，她有些诧异，许是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见永娘不回答，便继续自言自语地说下去：“如果她真的喜欢我，可为什么如今皇后、高相都已经倒了，他还是不来找我呢？”

“太子妃！”永娘大惊失色，应是我妄议朝政的缘由，亦或许是她没有想到心思单纯的我会洞察这些李承鄞曾可以向我隐瞒的事情。

永娘走到我身边，握住我的手，十分恳切地对我说：“请太子妃给太子殿下一些时间。”

我回过头看她坚定的目光，朝她笑了笑，我知道永娘定是知道些什么的。

或许，我应该相信李承鄞。

明天就是上元节了，我的身子也基本上恢复如初。

这些时日我闷在东宫里闲来无事，倒是经常去高良娣那里坐一坐。她受封之后被李承鄞安排在潇湘殿，离李承鄞的丽正殿和我的承恩殿都不是很近。

高良娣单名一个婉字，倒是字如其名。她的性子极其温婉，对我也礼数周全，心性和我是有些相似的，所以我对她还是很有好感的。也许是因为我们两个人在这东宫都是父皇强加给李承鄞的，自然是同病相怜。她很会作画，这几日我用过午膳便会去找她，看能不能学一些她身上的温婉气质和才学本领来。只不过我通常天不黑就回承恩殿去了，因为我听闻李承鄞会来陪她用晚膳。

其实自打高良娣受封以来，李承鄞也只来潇湘殿用过晚膳，美其名曰怜爱有加，实则也是给父皇一个交代。

这日我带着高良娣同洛熙永宁去给太奶奶请安后，洛熙随我一同来了承恩殿。洛熙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我让永娘拿了我最柔软的羊毛毯垫在了她的坐榻下面。

“我听裴照说，我五哥自你出事之后，除了偶尔去高良娣那里用晚膳以外，再也没有去看过那个什么赵瑟瑟。”

我倒是有些意外洛熙会和我说这些事情。赵瑟瑟此番陷害我着实令我寒心，我自然不会去问永娘李承鄞和她的事情，永娘也不会主动向我提起。

“也许吧，是出什么事了吗？”

洛熙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殿内只有我们二人，压低了音量：“小枫，赵将军要回京了。”

她见我疑惑不解，便继续和我解释：“我五哥是绝不会允许第二个高相出现的，所以我听裴照的意思，五哥是要先助长他的气焰，再找准时机铲除。”

原来如此。我前些时日还对李承鄞助长赵家势力颇为不解，没想到这又是李承鄞的一个棋局。只是裴照倒不至于和洛熙谈论这些尔虞我诈的谋略，他这么做无非是想通过洛熙，告诉我。

“谢谢你，洛熙。”

“别跟我客气，我看我五哥其实根本就不喜欢那个赵瑟瑟。小枫你放心，等赵家倒了，五哥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我被她的天真逗笑了。只是李承鄞真的会回心转意吗？这三年爱情上的这份失望卑微到骨子里，我实在没有这个勇气憧憬，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底气。

送走了洛熙，天已经黑透了。我靠在承恩殿门口的柱子上，瞧着月亮。恍惚间我竟看见李承鄞，他穿着藏青色的袍子，脸上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他给我的感觉一直就像天上的月亮，皎洁而明亮。

一定是我太久没见李承鄞了，竟开始对着月亮睹物思人了。我笑了笑自己，转身便准备和永娘回殿内去。没曾想我一转身便看到永娘以行礼的姿势对着我，口中规规矩矩地道出：“参见太子殿下。”

我猛地一惊，回过头去想要看看我身后的人。奈何我动作幅度着实有些大，发髻上的步摇随着我的转身硬生生地砸在了身后人的脸上。最不幸的是，我的额头狠狠地撞上了那人的下巴......

这一下我也被撞得生疼，泪眼汪汪地抬头看李承鄞，他的脸色果然不是很好。好吧，是很不好。

我乖乖地等着他教训我，可他只是盯着我，到最后好像脸上的怒气都消散了不少。怎么，没见过活人啊？虽然他上次见我我确实不像是一个活人的样子。

“你......没事吧？”我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揉了揉他的下巴。

他没有躲开我的手，不过倒像是缓过神来似的，开始了训话：“这大晚上的，不好好在你的承恩殿呆着，站在门口做什么？”

“这是我的承恩殿，我想在哪就在哪。”

“你看看你方才的仪态，可有半点太子妃的样子？”

“明明是你无缘无故来了承恩殿，也不和下人通传，鬼知道你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

他吵不过我，便甩了甩袖子径直走进了承恩殿内。我翻了个白眼，正准备再说上几句，却被永娘拦下了，还被她拉着也进了殿。

李承鄞坐在了我的位置上，我无奈只能坐在他的身侧，他见我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叹了口气。

“我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闻言我便瞪大了眼睛瞧着他，看来他是知会了我的意思，不禁失笑：“放心，我也不是来找你睡觉的。”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

最好不要说是专门来看我的，自我醒后他再也没有来过承恩殿，大可不必如此敷衍地来瞧我。一瞬间我脑海中脑补出了所有他来找我的可能，可没想到，他竟吩咐时恩呈上来了一件做工精美华丽的吉服。颜色是正红色，和大婚那日的很是相似，只不过版式有些不同。

李承鄞恳切地看着我，我只觉这双眼睛生得真是好看，漆黑的眸子闪耀着点点星光，只有天上的银河和林间的萤火虫可以与之媲美。

他说：“小枫，明日和我一起登承天门，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