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禾洗漱好后出来时,沙发前的茶几上已经摆好热气腾腾的粥了。床上整齐的摆放着一套粉红色的裙子,不见润玉的身影。
她安静的喝着粥,粥的甜度刚刚好,糕点也是清爽滑口,山郊野外的能弄到这些显然是花心思了。穗禾很是受用。
一直到她吃完,润玉还是没有出现,有些失落,但是想到昨晚他的热情,穗禾脸一烫,傻气的笑笑。
穗禾吃饱后,困意袭来,一身的酸痛缓缓的折磨着她的肉体,慵懒的窝进沙发里,窗外的烈日从缝隙里洒进来,让有些阴冷的室内有些暖意。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微微眯眼的穗禾,沉沉的睡去。
门外的润玉估摸着粥的安眠药应该要生效时,轻轻的推开门,看着沙发上蜷成一团的穗禾,神色温柔,他缓缓的将她抱起,放轻了动作,替她换好衣衫,在她白皙的肌肤下,粉红的裙子在娇俏下添了丝丝柔媚。
干净的一尘不染。
他将她抱出,穿过充满血腥味的中堂,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两具躯体,彦佑打着手势让清理的人小声点。
一个小时的山路,他就这样抱着她,每一步都走的极稳。
彦佑跟在他身后,若有所思。
山下一辆车候着,润玉将她放进车里,又轻声嘱咐手下人安全将她送到江雀灵的住处。
彦佑点了一支烟,睨着眼看他,他有多久没有见他这么温柔细心的对待一个人,很久了,久到他都不记得那张一直都温和的脸上,真正的笑容是什么样子,他的温柔带着肃杀和敷衍,皮肉在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现在的他,没有任何戾气,柔和的没有杀伤力。与刚才处理叛徒的神情恍如冰火两重天。
车子在视线中逐渐变成一个圆点,然后消失。
“你知道你刚才的样子有多可笑么。”彦佑将手里的烟仍在地上,穿着皮鞋的脚尖狠狠的碾压着星光。
润玉一愣,随即微笑,不语。
彦佑轻笑一声,嘲讽道“你这样火急火燎的送她回去,你以为藏得住吗?你想金盆洗手,他们不会放过你的,进了这一行,无形中都签了一张生死契,我们身边已经有叛徒了,还不知道有多少条子。”
润玉脸上的笑容依然在,眼神复杂的盯着远处层峦叠翠的山,仿佛透过这厚重的山体,充满了悲伤和不可得。
“彦佑,我所求不多,也没什么大志气,前半生,我想守着妈妈,后半生我就想安安稳稳的抱着她,一辈子不撒手。”
“幼稚,她会害死你的。”刀口上舔血的人最忌讳的就是有软肋,上了这条路,想要中途全身而退,不死也得脱层皮。
润玉凝视着他,开口道:“帮我好吗。”
彦佑看了一眼他,脱口一句粗话,骂骂咧咧走回上山的路。
润玉瞄了一眼他的背影,嘴角一弯,远眺了一眼车消失的地方,脸上慢慢的浮现一个笑容。
一路走来,他厌倦了,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明争暗斗,厌倦了声色迷离,厌倦了做戏,厌倦了黑暗,他只想远离血腥,在一个有她的小院子里,养猫逗狗,日日与她做爱,她要是喜欢,生一两个孩子,她要是怕疼,就不生。
可惜,幻想与事实的差别就是一个意外打破的,惊讶之余让人措手不及。
彼时润玉正和彦佑商量着朝鲜最后一批货物的交易细节,刚刚送穗禾走的人急匆匆的跑进来,鼻青脸肿的,嘴角的还往外渗着血,“苏哥,我们……在路上碰见了一伙人,江小姐被带走了。”
润玉眼底一寒,揪着来人的领子问道:“去哪里了?”
“说是……昭门楼…”
彦佑眉头一跳,昭门楼,是顾知云的地盘,里面养着一群女人,用来打点高官和合作人物,也用来犒劳底下兄弟,顾知云是不可能做这种事。要是穗禾被稀里糊涂的当做小姐送进去了。那就麻烦了。有人设计苏润玉和顾知云。
一个小时的下山之路,润玉几乎只用十几分钟,彦佑有些体力不支的跟在后面,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冲进副驾驶的,晚个几秒,就赶不上了。
彦佑见他脸色阴云,有些心悸,按理来说,穗禾是他亲自带上山的,外人怎么知道,动作还这么迅速……
显然身边有鬼。
彦佑此时冷汗直流,比起这个,江穗禾要是在昭门被糟蹋了,昭门可是他们自己的地盘,润玉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苏润玉熟练的摁下一串数字,手机嘟了有一会儿,手机对面的人才慢悠悠的接起电话。
“有事?”那人声音有些重,手机里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叫喊声。
“有人掳走我女人去了你那儿,你看好她,少了一根汗毛就把你扔江里喂鱼。”
对方明显顿了一下,语带戏谑“苏哥,你这是求我的态度吗?”
润玉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的说“顾知云,我没说笑。”
顾知云还欲说些什么,却只听得手机里传来嘟嘟的挂断音,顾知云无奈摇摇头,顺手把手机扔出去,滑过一个弧度,稳稳的落在沙发上。他刚刚从邮轮爆炸案中脱身,一个月没碰女人了,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正做好事呢,被这一打扰,没来的扫了兴致,附身下去哄了哄身下的女人,在女人不满的娇吟中,起身扯过睡衣套在身上。
顾知云光着脚出去,门口立即有小弟凑上来,谄媚的问道:“云哥,这么快出来,不满意?给换一个?”
顾知云心里的火没处泄,抬手拍在他后脑勺上,“今天上午是不是有人送了个女人来?”
小弟捂着自己脑袋,有些吃痛,“是,您想要那个女人?赏给底下兄弟了,现在估计已经……”
顾知云眉头一皱,还真有个女人,爆了句粗口,“人在哪里?给我带来。”
那小弟没多想,嬉笑道:“云哥,那女人还不如你房里那个呢。”
顾知云懒得和他废话,抬腿狠踹,将他压制在地下,冷声问道:“人在哪儿?”
那小弟猛地跪倒在地,疼的呲牙咧嘴,惊愕之下声音都有些颤抖,“在杨子哥那里。,”
顾知云听罢,快步往廊道尽头走去,苏润玉亲自打电话过来问,要真被他手下人糟蹋了,他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摁了门铃,里面没人出来应门,顾知云一面叫人给杨子打电话,一面叫人拿来备用钥匙。
底下人听了吩咐,不知发生了什么,正要去拿,就听见背后顾知云吼道:“跑着去,快点!”
吓得底下人连滚带爬的冲进电梯。
顾知云看着这门,俊美的脸蛋上眉毛拧成一团,他们很少看到自己主子有这样着急的时候,都站在一排噤若寒蝉。
“杨子还没接电话吗?”他扭头不耐烦的问。
“没…没有…”
“小兔崽子,这么沉迷,不及时接电话劳资也保不了你。”顾知云又是狠狠的踹了一下门,本来就松松垮垮睡衣因为一番折腾更加松散了,睡衣的领口一直往下延,小麦色胸肌块块分明,人鱼线若隐若现,他生的俊美,精致的脸庞有棱角分明的冷峻,一双凤眼添了些妖媚,对比彦佑的漂亮脸蛋,他又多了几分肃杀。
男人看了也会动上几分心思,只是手下人现在没心思去看,他现在显然很火大。顾知云脾气虽没有苏润玉好,但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主,有的方面比苏润玉还好伺候,比如女人那方面,苏润玉的口味极其难以满足,顾知云到不太挑。
其中一个小弟颤巍巍的说:“云哥,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你要是喜欢这种款型的,我照着样子去搜罗一番……”
话没说完,那人就在顾知云的一个斜睨中吞了后面的话,有些心虚的低头。
本来昭门楼的规矩,有好的货色会先让顾知云或者苏润玉先用,然后才能给下面人,只不过这次是人牙子卖进来的,想来也不干净了,但样貌还不错。他们自作主张献给了顾知云身边的红人杨子,本意是为讨好,却不想顾知云想要,但这女人也没什么特别的……
顾知云开口轻悠悠的说道:“这女人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你们苏哥的心头肉而已。”
平地炸起一道惊雷,苏哥的人。
苏哥的女人怎么会在人牙子手上………
冷汗在背后一层又一层,心里都在痛骂拿钥匙的怎么还没来。如果里面的女人真的被动了,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昭门上上下下都知道苏润玉是出了名的有洁癖,他的东西,没有经过他的授意,别人是不能染指半点的。苏润玉平时看着好相与,但要是踩着他逆鳞了,会死的很惨。
就在众人心里祈祷时,门开了。
里面的人边擦着头边说“怎么了我在洗澡,没及时出来开门。”
杨子在浴室里听见门铃时,觉得那门铃要作势吃了他一样,匆匆冲干净了泡沫出来应门。
顾知云挑眉看着他围在腰上的浴巾,眼神复杂,“你完事了?”
众人也紧张的盯着杨子,但是看他赤身裸体的样子,心里又有一股不好的预感。
杨子咧了咧嘴,别有深意的一笑,不答,转身走回房间。
顾知云跟着走进去,随手把门一关,将众人挡在门外。“你动过那女人了?”
杨子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笑着说“没有。”
顾知云听到这个回答,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是……”
“苏哥的人,我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碰她啊。”杨子摇晃着二郎腿,转头看着床上沉睡的人,他在昭门这么久,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要是没点头脑,如何同时取得苏润玉和顾知云的信任,早就死在那个不知名的旮旯里了。
“你知道?”顾知云走到床边,看着昏睡的穗禾,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嘴角微弯,像是在做一个美梦。“难怪那小子对女人需求不大,原来藏着这么一个佳人”
“我一开始只是猜测,见你衣裳不整的来找我,能让你从温柔乡里抽身的人也没几个,所以就确定了她是苏哥的人。”杨子点起一根烟,慢悠悠的说,“她的脸和以前苏哥偏好的女人是一个类型的,身形也像,想必这才是正主。再加上我听底下人说,这是人牙子卖进来的,人牙子手上的姑娘可穿不起这么好的裙子,而且,她身上有淡淡的沉香,那香味,很独特,我只在山上闻过。”
顾知云知道他说的山上是润玉那座山,淡淡一笑,看着他的眼里尽是赞赏,“白瞎我担心,我刚才还在想,要是木已沉舟,就把你扔江里喂鱼去,也好给润玉一个交代。”
杨子也微微一笑,“怕到时候他会把你也扔进江里陪我。”
顾知云耸耸肩,想到起这件事,脸色变得有些阴冷,“让我查出来是谁干的,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云哥,这计谋阴险,能够准确摸到苏哥心思,借机挑拨,这一招如果真成了,你和苏哥会一直有膈应,到那时候就难办的很。会极大你缩减你的实力。”杨子看着顾知云的眼说道。
“一个女人而已,等他新鲜劲过了就不宝贝了。”在顾知云眼里,女人不过是发泄欲望的工具而已,无所谓长久。
杨子则轻笑一声,“苏哥可跟你不一样。”
顾知云走过来了坐在他旁边,理了理松散的睡袍,“除了那个死老头会做这种事,大概也没别人了吧。老早就想挑拨我们兄弟关系。”
“这也许对你是一件好事。”杨子眼神里闪着一丝狡猾。
“怎么说?”
“苏哥一直有收手的心,这个女人只会让他更加坚定了退出的想法。但是如果我们把这个女人也搅合进来,苏哥就不得不继续留下。”
顾知云听完,陷入沉默,有些疑惑,一个女人而已,能翻出多大浪。但他确实该好好考虑一下这个问题,这几年,他为了扩张势力,得罪了不少人,特别是南爷那边的人,那个死老头要不是忌讳着他身后的苏润玉,只怕是早就动手了。
苏润玉自他母亲过世后,对昭门的事就不那么上心,很多事情都逐渐移给杨子,彦佑也有收手之态,更多时候是去打理阳光产业……
杨子静静的抽着烟,他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虽然顾知云并不是很相信那个女人有这么大作用。
没过几分钟,门从外面打开了,润玉急匆匆的走进来,带着一股戾气和阴沉,压迫感十足,无视两人,直接走到床边,检查完毕,确认未少毫分,看到穗禾衣裙连腰带的系法都如早上他系的一模一样,才有些许放松。
顾知云和杨子则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在他一进来就站起来,看着他的动作,杨子率先开口说“苏哥放心吧,小嫂子没事。”
后跑进来的彦佑看着苏润玉蹲在床边,又看到站起来的顾知云,弯腰鞠躬:“云哥”
顾知云调笑到:“彦佑最近清减了不少啊。”
彦佑眯眼一笑,废话,他每天上山下山的跑,能不清减嘛。
“润玉,这事我会派人去查清楚的,敢动昭门的人,绝对会让他生不如死。”顾知云走到润玉身边,“弟妹很漂亮,恭喜你抱得美人归,你小子有福气。”
“谢云哥,人我带走了,你查到是谁知会我一声,我亲自动手。”润玉的语气冷冷的,眼眸里的寒意彻骨,手上却极尽温柔的抱起穗禾,往门外走去。
顾知云看着他的背影,猛然一瞬间。他觉得,苏润玉好像从地狱走一遭回来的一样,身心都透露着阴冷和杀伐。
润玉抱着怀里的人,听着她绵长的呼吸声,她身上还有淡淡的沉香,他的心慢慢踏实下来。
以往就算被人拿枪指着头,都没有像今天那样后怕,他害怕他想守护的东西,又一次破碎在他手里。
是他疏忽了,原来一直有人在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