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一个不喜欢穿裙子、喜欢打篮球、喜欢剪短发的女孩,可这么多年,周围人总是因为我的外表而误解我、孤立我,我原以为晓玄是真正理解我、接受我的那个人。可没想到,她跟他们一样。”
“那天,我看到那张印着她唇印的榕树图,我约她在榕树下见面。”瞿蓝心眼里闪过一抹悲恸,“我穿着裙子,我想让她看清我、看清真正的我。”
“可她并不能接受,她歇斯底里、眼里透露着绝望和泪水,她不能接受穿着裙子的我,或者说、她不能接受给她带来光的人,只是一个爱好奇怪的女孩子。”
瞿蓝心的思绪好似又回到了十年前的榕树底下。
“你不是他!”
任晓玄斩钉截铁带着哭腔地指责瞿蓝心,“你为什么、为什么要亲手毁掉我心里的那个人?!你知不知道他对于我来说有多么重要?!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美好!你们所有人都不放过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伤害我?”
任晓玄不能接受,那个救赎了自己、被自己视作光的白马王子变成了女孩子,她歇斯底里,绝望地冲瞿蓝心发泄自己压抑的情绪。
她不知道,她的指责就像一把把尖锐的、无形的刀,刺入瞿蓝心的心脏。
面对任晓玄的指责,瞿蓝心没有办法回答,只能无措地看着任晓玄,她不是男孩子,不是任晓玄幻想中的人,她只是一个不被大家接受的假小子。被任晓玄视作救赎的,从来都不是瞿蓝心,而是她幻想出来的白马王子。
听完任晓玄的指责,瞿蓝心感觉自己和任晓玄一样绝望痛苦。她眼含热泪,愧疚地向任晓玄道歉,“对不起,我以为,你可以接受真正的我,我不想再看到你欺骗自己…”
任晓玄看向瞿蓝心的眼神不再暗含羞意和喜悦,反而充斥着绝望和指责,“我以为,我找到了那束光,但是你熄灭了它!”
幻想中的美好见面化作泡沫,瞿蓝心狼狈又悲恸地转身离去,同样心绪不宁的她没有注意到任晓玄眼里的死寂,也没有注意到任晓玄默默拿出来的美工刀。
“很多时候,真相比谎言更残忍…”
任晓玄的话音刚落,瞿蓝心便听到一道破风声,她震惊地回头,看到的只有狠决地把美工刀刺进心脏、血液喷溅、对世界没有一丝眷恋的任晓玄,任晓玄像只破碎的蝴蝶倒了下去。
瞿蓝心慌张地抱住任晓玄,想要拨打救护车,但任晓玄却拦住了她,“你不要救我,我心里那个人已经死了,我要留在这里,陪着他…”
…
林阮看着落泪的瞿蓝心,默默将纸巾递给她, “所以,晓玄是自杀?”
“是,也不是,因为那一切是我导致的,是我毁了她。那天死在榕树下的,其实是我们两个人。”
自从任晓玄死后,瞿蓝心便穿上了自己讨厌的裙子,蓄起了麻烦的长发,放弃了喜欢的篮球,真正的她与任晓玄一起葬在了那两棵榕树下。
瞿蓝心这些年一直在想,是不是自己当初没有打破晓玄的幻想,就那样默默地陪着晓玄,是不是结局会不一样?是不是晓玄就不会死了?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那时的瞿蓝心满心欢喜,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个理解她接受她的人,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个举动,会带来那么严重的后果。
林阮看着好似行尸走肉的瞿蓝心,狠下心追问道:“为什么把她葬在榕树下,为什么不报警?”
瞿蓝心给任晓玄的画像添上最后一笔,“我也想过报警,可是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件事的后果。”
那时的瞿蓝心不敢想象,自己报警之后会面对什么样的流言蜚语,况且也未必会有人相信她的话…
“可晓玄的头骨为什么会出现在美术教室?”
瞿蓝心痴痴地看着远处的那两棵榕树,“上大学后的每一个假期,我都会到榕树下陪她。直到听说市政要在那么修一条大马路,我就把晓玄迁到了离我更近的地方。”
“从没有人听过我和她的故事。”瞿蓝心深吸了一口气,这些事压在她心里太久太久,今天说出来,竟然感觉到一丝丝的轻松,“可以,帮我一个忙吗?帮我完成那副线画,以及,收养那个小家伙。”
瞿蓝心将完成的画像递给林阮,画像上的女孩青春飞扬、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其实,我画过晓玄,就在那张课桌的后面,我一直都陪着她…”
她们永远陪伴着彼此,可她们也像课桌上画着的彼此一样,一正一反,她们近距离接触的那一天,就是课桌损坏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