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发酵了好些天了,钱万三索性就一直躲在南宫让这院里那都不去了。
夜晚,一轮明月高高挂在了半空中,乳白色的光洒满小院,钱万三手里握着小酒壶摊坐在石登上,另一只手扶在石桌旁,多少有些疲惫的样子。
南宫让则一身墨竹白袍站在桌旁,迎着夜晚时不时得来的风,发丝隐隐飘逸,手里也提了壶小酒,白光照着连影子都拉长不少,清风拂面他灌了一口酒忍不住闷声问道。
南宫让“不打算回去了?”
钱万三“怎么快就要赶我回去了?”
他抬眼望去无故的有些烦闷,语气中多少还有些撒娇的感觉,南宫让自然也不是想赶客的,只是看到每日钱老爷子都差人来叫他回去,加上他自己答应了人家杨三姐儿要退婚,就怎么拖着,躲着也不是什么办法。
南宫让“不是,换作平时你要住多久都不是问题,可你还亲口答应了杨三小姐退婚呢”
钱万三“不是我不想回,也不是我不想退,你也看见了,那杨环环何等彪悍,那日我差点命丧她手啊,这种女的我那敢娶!你敢娶嘛?”
南宫让断然是不会娶这样子的,幸好珠儿不是这样的,他心里暗想。一时无话摇了摇头,钱万三继而愤慨的说道。
钱万三“可我父亲偏偏铁了心让我娶她,说什么就是那杨环环把我生吞活剥了也得娶,你说就这样的家我还回去干嘛?”
钱万三“她想退婚,我比她更想!”
心里越想越来气,声音也愈发大了些,南宫让望着南宫静熄了蜡烛的房间轻声提醒着。
南宫让“小声些,我妹睡觉呢”
钱万三一时叹了叹气没了声,南宫让又饮了几口清酒继续与他搭话
南宫让“这事怎么拖着也不行啊,我可是听说那杨三姐儿都被锁在家里出不了门了”
有些话南宫让觉得该说的还是得说事情总是要个结果的,这个钱万三也明白,听到杨环环被锁在家里了他心底不免也有些几分愧疚和懊悔。
这杨环环说到底还不都是他才被锁在家里,若是当时他说不愿娶不没怎么多事了嘛,可他当时并没有怎么做。
见他不言语南宫让又说
南宫让“杨三姐儿是个庶女,想是这日子,平日里也不是很好过,如今她被关在家中,你要还想挽回点名声……”
钱万三“你觉得我还有名声嘛?”
没等南宫让说完话,他低眉顺眼的望了望站在月光下的他,垂头丧气问南宫让。
他一听这话顺势端坐在了他对面,拿着酒壶碰了下对方握着壶口在空中摇晃的酒壶,闷了好几下正经给他分析着。
南宫让“之前兴许是差了些,可如果这回你去把杨三小姐的门禁给解了,说不定日后大家对你也有所改观了,觉得你是个不计前嫌,以德报怨的君子行为”
钱万三“我才不去,我又不在乎别人的说法”
明明这番话是很让他动摇的,说一万道一千世上那有人不在意别人怎么说自己,不过是死鸭子嘴硬强撑着罢了。
偏南宫让是知道他心底不坏,不会眼睁睁看着别人因为他而受难的,这种人嘛就是要激一激才管用的,他放下酒壶悠悠的走回厢房,摆了摆手,叹了两声应道
南宫让“随便你”
第二天。
这杨环环打启蒙时就和石珊珠在同一个学堂了,儿时大家都忌讳石珊珠候府独女的身份,没有一个小孩敢与她亲近。
除了这个胆大心细的杨环环和端庄娴静的柳云瑛,从不说什么身份地位的主动带着她满长京的结伴游玩,又常常一块做功课,学礼仪规矩,女红刺绣。
见杨环环被软禁家中她心里很是不快多日,平日里石珊珠总是去学堂最晚的那几个,今日却不知怎的早早的就穿着永和学堂的学士服去学堂了,
难得来得早,羞儿还以为自家姑娘自从文泽夫子来竹里馆教过以后学会晨昏定省了呢,那里知道她家姑娘是因为失眠睡不着才来得早的,这不趁着夫子没来,石珊珠趴在书桌上合起眼正准备小憩一会儿就听见了后面几个爱乱嚼舌根夸大其词的,正说着杨环环的事呢。
那女子拿着粉色的帕子轻轻擦着嘴角小声的问着
同窗“诶,你们说今天那个谁会来学堂嘛?”
同窗“谁啊?”
一个捧着书本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问道。
同窗“还能有谁啊,不就是那个嫡女退了婚,庶女往上贴的那个嘛”
另一个放下褡裢的尖酸刻薄的应道。
拿着书的那个皱了皱眉又问
同窗“不是说她拿刀子去逼人家退婚了嘛?”
拿着帕子的酸遛遛的又讲了一句
同窗“八成是演得吧,一个庶女彩礼50石两白银,谁不心动啊”
有女人的地方就会有嫉妒,有嫉妒就会有是非,一旦卷入是非中就会没完没了,平日里石珊珠不爱管这些闲言碎语,现在她们不仅吵到她睡觉了还怎么胡言乱语的说自己朋友。
石珊珠压不住心里的火气正愁没地方撒呢这还有送上门了的,猛得一拍书桌,撩了撩碍眼的刘海扭头过去眼里全然写着不悦的说。
石珊珠“说够了没有?怎么心动怎么不让媒人给你们去钱家说亲去,”
听见石珊珠的声音,那几个女子的脸差点没扭曲过去倒吸一口凉气,整个学堂谁不知她和杨环环交好,素日也不见她来得怎么早过,怎么今日就怎么巧让她全听去了。
平时就碍着石珊珠的身份从不敢在她面前说三道四,现下更是怕得缩成了团不敢再多说一句。
石珊珠想着平日里就是待她们太亲和了,要不怎么连我闺中蜜友的闲话都敢当着我的面说了,当真以为我就是个好脾气了嘛?脸上又增了几分怒色暗沉着眼眸叱喝道。
石珊珠“一大早的满嘴的开始喷粪,有这闲空功夫管别人家的事,怎的没时间管管自己那张背后嚼人舌根的大嘴,一天天的,没完没了”
想着她候府千金的身份,那几个女子也不敢与她对骂,甚至各自俯首坐回了书桌去,大气也不敢出。
没一会儿人都扎堆似的来齐了,柳云瑛一来到这,就被石珊珠拉到了一边贴耳低声的说
石珊珠“一会放了课,我们去看看环姐姐”
柳云瑛“好”
正好柳云瑛也有这意思,今天石珊珠不说,她也是要说的。
放课后俩人连衣裳都没换,还是那身碧色简洁的学士服,束着高发中间一个捥支素玉簪子,一个捥着一支银累丝花纹碧石簪子,素静的妆容,乘着候府的马车到了杨府。
平日里也是来惯了的,守门的小厮满脸堆笑寒暄了几句直接就领着她们到了杨府西院的两处小厢房里。
吴小娘往常若是见了她们定是热情好客,无微不至,恨不得把这房里最好东西全拿出来招待杨环环这俩个顶顶尊贵的贵族同窗了。
眼下她是没心情了,杨环环因为被软禁在家闹绝食好几天了,去退婚钱府怎么也不肯松口,吴娘子虽想不通她怎么就那么执拗,做钱府正少奶奶有什么不好?可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会不心疼呢,不疼爱呢。
可叹身份卑微,她能做的实在是少。对着石珊珠福了福礼,擦试掉眼角的泪花,鼻子都哭得通红了哽咽沙哑道
吴小娘“石千金,柳小姐,奴婢失礼了”
石珊珠和柳云瑛也回了礼回去,抬眼望着吴小娘那双红肿的眼睛就知道定是这些日子不知过了好几回了。
石珊珠“小娘不必如此客气了,环儿她怎么样了?”
石珊珠望了眼上着锁的小厢房关切的问着。
吴小娘拉着石珊珠的手又撒了把泪夺框而出,眼里全是红血丝,反正她是真拿杨环环没办法了,心疼的应着石珊珠的话。
吴小娘“千金,快去劝劝环儿这丫头吧,她已经好几天不吃东西了,再怎么下去人就算是铁打的也扛不住了”
石珊珠和柳云瑛相视了一眼继而安抚起吴小娘来,柳云瑛缓缓说道
柳云瑛“小娘放心。我们一定帮你好好劝劝她”
吴小娘“嗯嗯,麻烦石千金和柳小姐了”
吴小娘拿着帕擦着眼泪一边点头应着。
石珊珠还真想不到杨环环居然会绝食?得了授意,守在厢房门外的小厮开锁推门作了个请的姿势。
俩人走进去,房内陈设十分简单,一张帷床,一张书桌,几张登子和一些书在无其他的了
杨环环躺在床塌上,旁边站着贴身的女使见了她俩福了福礼,便挂起了帷账小声说着
丫头“姑娘,是石千金和柳小姐”
上一秒还躺在床上的,一听是她俩马上就来了精神,从床上蹦了起来,一点也不像是好几天不吃东西的样子坐在床边看着关上了的门松了口气问着她俩。
杨环环“才十来天就想我啦?”
石珊珠算是明白了什么绝食好几天,这简直就去个小骗子,亏得她小娘白担心了一场。眼见这人没事她也放了心。
石珊珠“我就说嘛,你杨环环那就怎么容易绝食,你知不知道你小娘有多担心你,你还狠心骗她”
杨环环“她担心我?她是担心那50万两银子打水漂了吧?”
杨环环是知道她这小娘爱钱如命的,可她却从不明白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心,吴小娘之所以爱财不过是想替杨环环争一条出人投地的路,或许这些等她做了母亲便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