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寒得刺骨,冻得人裸露的脸和手钻心的疼,男人戴上了皮手套,和身旁一个面容十分憔悴的女人走进了一片墓地,在一排墓碑里的最末处停了下来。男人搀扶着女人,在墓碑前放上了几枝很美的风铃草。“最美的风铃草才配的上最美的你…”女人颤抖的声音在冷风中被埋没的很小。“又是一年了,第四年了。”男人低沉地说着,“来看看你..”眼里含着伤心的泪珠。 两人伫立了许久,轻轻闭上了眼,仿佛时间已静止了般,彼此不用再多说任何言语也都懂。完了之后,两人便往回走,只是与来时所不同的,男人是搀扶着女人一步步回去的。 两个人的背影,一个高大,一个消瘦,缓缓消失在呼啸的寒风中。
下着大雪,如同天鹅的羽毛一般纷纷扬扬,尹荷望着天接过了一片飘下来的雪,在手心里转瞬化为冰水。她坐在了公交站台的铁长椅上,她知道哪怕这椅子很冰。她穿得很厚,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只露了个清晰的脸庞。她不停地搓着手心嘴里哈着气,等待着每次发车总是很慢的230公交。“一…二…三……”她数着马路上经过的宝蓝色小轿车,因为它们占的几率总是比白色和黑色少很多。
来了一个男青年,背着背包,身穿浅棕色大衣,双手插在衣兜里,头戴着白色帽子,露出了小半只塞着耳塞的耳朵。他坐下了,在尹荷旁边。“很冷……”尹荷正想脱口而出却堵住了,她把头扭向了另一方。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反应就想提醒他,这个椅子是冰的。男生取下了耳塞,摸着后脑勺对她笑了笑,“谢谢你啊,可是我不怎么怕冷。而且,你不也是坐着的吗?”尹荷看着男生的笑脸,又继续别过了头没有搭理他。 她是不会跟陌生人说话的,从来不会。
“230好像每次发一班车都会发得很慢啊~”男生哈着气顿时出现了白雾。可见,男生也是要坐与自己同一班公交。“是…的,我等了半个小时……”尹荷回答,声音有些凄软无力。“你很冷吗?”男生又转移了话题,“或者说你很怕冷…?” “不……”尹荷声音发着颤,又开始往外哈着气,手心使劲来回地搓。男生见眼前女生已经穿的很厚,而且将自己捂得仅剩下一张清晰可耐的脸了,想再给她加点什么增暖。想起背包里有自己取下的围脖,他解开背包扣,从里面胡乱掏着东西。
尹荷站起了身,230从远处缓缓驶来,她从兜里摸出了公交卡。清脆的“滴”声,尹荷上了车,男青年也紧随其后。 车上人不多不少,但刚好有两个一前一后靠窗的空位。尹荷看了男青年一眼,她杵着铁栏杆扶着。“这个也很冷……”男生走进后面的座位区“你好,能让我进去吗?”他对坐在外边的女乘客笑了笑,女乘客点头笑着将腿别过去了,他跻身进入。
尹荷看着坐下的男生,心想着自己离目的站还远着呢。隔了半晌,她也来到那位子的前面一排,盯着坐外边的小女孩。“你好,请让我进去,谢谢。”她学着男生笑,只不过有些僵硬,小女孩竟然直接站起身来让她进去。说实话,坐下后,她有些不可思议。 两只手又开始来回不停地摩擦。男生将围脖从背包拿了出来,直接想给尹荷围上。“这个很厚,围上就不冷啦。”尹荷被男生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了震,摇摇头,推辞着将围脖还给后座男生。“我穿得很厚……”“但是你看起来很怕冷。”男生有些不解摸了摸后脑勺。尹荷继续摇头,“谢……谢,不过…不用。” 男生只好将围脖收进了背包里。他继续塞上耳塞,把白色帽子往下拉了拉,这次盖住了耳朵。
尹荷在茶色背包里不停地倒腾着什么,她在找一样东西,而且她很着急。她的手机从间隙里掉了下来,她想弯下腰去找手机,可是由于穿得有些厚,勾下整个身子似乎有些困难。 后座的他捡起掉落到自己前面的手机,还给了她。“谢…谢。”又是一声谢谢,尹荷觉得他好像总是在帮自己? 男生这次没说什么话,他只是笑了笑,再一次,再一次,露出他灿烂的笑容。
男青年要到站了,临近下车前,他看了尹荷一眼。她还在位置上迫切地在背包里找着东西。车门开了,男生下了车。门开的那一刻,尹荷抬起头望了他一眼。车子缓缓向前移动,男生在底下往车的反方向走着。她透过玻璃直直地盯着下面的他,居然看得有些走神了。他个子很挺拔,高高大大的,穿着浅棕色的大衣凸显得十分气质,两手依旧插在大衣兜里走着。他的背影,原来也那么好看就如同他的笑一样…… 车子很快就驶过了,他也很快就渐渐远去。为什么,自己却还想多看他两眼呢?是因为他总是帮了自己和那些无形的关怀吗?还是因为他那个总是恭敬无害的笑?
尹荷在背包里一直在找的是刚买的几枝风铃草,她在路上经过一家花店买的。话说这个季节要找到风铃草根本不可能,可是她居然在那一家花店看到摆放在门口了,那是何等珍贵……本把它放在背包最里最珍藏的那层,为何会怎么找也找不到了。
扯开花的因素,尹荷打算明天重新去买几枝。她又回想起了那个男青年。
她明明从不跟陌生人搭话,她明明从不在公交车抢里位的空坐,她明明从不会对陌生小女孩笑,她明明从不这么在意一个人外观的形态。可这一切,好像都被他的出现而打破了。
“我冷吗?”尹荷问自己,她很清楚自己今天其实只是发低温烧了才会在公交站表现得那么冷。“但他说我怕冷。”尹荷知道,“冷”和“怕冷”是有区别的,就像她的心虽然很冷,但其实,她更在乎的是害怕心会这样一直一直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