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明明生活了那么久的鬼殿，却像是我从未踏足过一般。我抬着脚，犹豫不决，莫然失去越进去的勇气。

　　“娘亲，娘亲。”

　　小团子许是无聊了，从背篓里探出头唤，只是有些恹恹。

　　想了想，我还是将它拎出来抱在怀中，避开殿门的守将走进内殿，寻找止祁身影。

　　哪想鬼殿的格局和原先完全不一样，弯弯绕绕诡异的很，走了半天我竟迷了路。更奇怪的是，虽然止祁以往不喜人伺候，好歹店里还有一两个小鬼以备传令，可如今是空空荡荡一人也无。

　　小团子扒拉着我的袖角，可能有些害怕，我塞给它个昆仑山摘的仙果，它只恹恹的啃了两口，我看得有些着急，一手安抚它顺便渡了些妖力，一手捏诀抵在太阳穴上，放开神识。

　　虽说在别人宫殿放开神识有些不道德，可我再这么耗下去，不单小团子受不了，我也要闷死在这里。鬼界本身就阴沉，这宫殿竟连窗子也没有，还有股瘴气。

　　止祁就算性格再变，也不会这样。我怕是进了哪个魅鬼的幻境里了。

　　“是你自己放我出去，还是待我打碎你这宫殿再出去？”我捏了个雷决，手里冒着滋滋的电花，高深莫测道。其实我不知雷可不可以打破幻境。

　　“岑儿这么多年未回鬼界，怎的一来便要拆了鬼殿。”我正注视前方，不知何时，止祁站到我身后，虽是温温润润的语调，却莫名有种阴邪的气息。我寒毛乍起，感觉背上爬过细细麻麻的冷汗。

　　这绝对是幻境了，止祁从来不会给人这种感觉，哪怕是打我的时候，他也是云淡风轻，优雅高贵的。

　　可悲的是，这个假的止祁我似乎也打不过。

　　一般来说，因为面门是人精气聚集之处，所以一般小鬼制造出的幻境中的人眼睛都会模糊，更何况制造出一个神君。可如今这个止祁，若是抛却我的感觉，他与真正止祁没有分毫差别。

　　我看看小团子，不留痕迹将它收入袖子中，触及止祁给予我的手链，我突然平静下来，回头笑道：“想及前些日子你走前赠我一条坠子，我本也有份礼想送你，怎奈你走的急。本想差仙使与你送礼来，后者想来你如同我父君一般，光差遣他人表达不了我的敬意，就自己来了。谁知在这里迷了路，一时气话，莫要在意。”

　　天知道，我从未曾与止祁这般文邹邹说话过，如今对着止祁的脸说着这般生疏的话，着实有些诡异。

　　“岑儿有心了，”“止祁”又朝我浅浅笑了笑，“只是我回来后鬼差通报那坠子有些瑕疵，你给我看看修复一下。”

　　止祁送我的是条手链，何时来的坠子，再者他竟不对我叫他父君有何异议。

　　“真是不巧，我怕那坠子贵重，就没戴在身上，”我手里尽力聚集仙法，只待他伸手。如果他是鬼，那比仙法胜算还大一些，“不如改日我再拿过来。”

　　施法的手腕突然被扼住，我心里一紧，抬头对上止祁眼睛，眼角是弯的，眼中却没有笑意：“正巧今日有空，我随你去一趟吧。”

　　看来是破罐子破摔了。我甩开他的手，一个掐出仙法丢过去：“算了吧，你知不知道你用止祁的脸与我说话，好恶心。”

　　他听到止祁两字，面色阴沉下来，轻飘飘躲过我的术法：“我知道你以为这是幻境，我是假的，”他突然飞向前来，手臂自后困住我，轻轻在我脖间吹了口气，幽幽道，“我现在告诉你，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才是止祁。”

　　他手上的隐隐浮现出黑色纹路，指甲逐渐化为黑色，即使背对着他我也感受到阴冷的鬼气：“你没奇怪过吗，堂堂鬼君竟然是仙族人，鬼界竟让仙族人当了三万年鬼君。”

　　什么仙族鬼族，这鬼怕不是魔怔了，我正想开口，他突然扼住我的喉咙：“他整整困了我三万年，如今我也要困你三万年。”

　　这还挺公平…个屁呀，什么跟什么，止祁到底在哪？他是谁？

　　我奋力去掰他的手，道：“鬼君大仙，您莫不是弄错了，我只是长在鬼界的一只小妖，您要算账也要找…他去。”止祁对不住，这鬼我实在打不过，只能丢给你了。

　　“三万年前，他瞒过仙族，为你占据鬼界，把我的元神封印在忘川之下受尽折磨，我不该找你算账吗。”脖子上的手越勒越紧。

　　我闻言脑子突然一道光闪过，思绪反而清晰了。

　　索性放弃挣扎，这鬼显然魔怔，和他讲不通。算了，三万年就三万年，总之他又没打算杀我。三万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正待我意识迷离之际，脖子蓦然一松，跌入一个温温润润的怀抱，“岑儿可还撑得住？”抱住我的手又紧了紧。

　　我撑着他的手臂甩了甩头：“还好，只是止祁你再不来我可能就要昏过去了。”

　　我特意加重止祁二字，他给我输送灵力的手僵了一下，被“止祁”踩在脚下的鬼君发出不甘的咆哮：“都说我才是止祁，你这人怎的混搅不清。”

　　观摩我靠着的止祁的神情，我费力低头冲被踩的止祁咧嘴一笑：“对，你是止祁。被你掐的有点晕，真是对不住。”

　　随即我拉拉身边的止祁的衣角：“你快松脚吧，看着他被踩就像你被踩一样，毕竟是你用了三万年的面皮。”

　　“岑儿。”他发出一声浅浅的叹息，闻言松了脚。

　　这叹息浅浅淡淡萦绕在我心头，莫名让我的心一抽一抽疼痛起来。不知为何，我突然不想让他难过，一丝一毫也不想，好似几万年来我对他欠缺的敬意全部涌了出来。

　　我正欲说什么，却被他旋即一句话震惊。只听他强势霸气地说道：“这件事回头再与你说清楚，你先休息一会儿，容我先将这厮解决掉。”

　　依言我靠在他怀中，全身都放松下来，迷离之际，我突然想起来：“我怀里有只小妖，想托你照顾一下。”

　　听见他浅浅应了声，我放下心来，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