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

一个人阳寿已尽，就会被鬼差带下黄泉，一路流到忘川，等待引渡到地狱审判。

无常站在树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暗红河面上漂浮着的小鬼们。红枫叶忽然落下一片巴掌大的枫叶，色泽殷红得仿佛瑰丽的晚霞。

河上漂浮着一艘艘精致地闪着微弱烛光的莲花灯船，那是他们在阳世的亲人们祈祷安息的祝福。

那些渡河的小鬼们仍然在不停地哭泣，但是那些莲花灯总能给予他们一点温暖，让他们割舍下对尘世最后一丝不舍。

他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无常敛了敛神色。

年复一年，他已经不知在着河畔上等了多久。

可那个人，还是没有来。

不远处的几声喧闹打扰了平静。

那是一个被好几个鬼差押送过来的无头鬼，一直在哭喊挣扎着要回去。

鬼差们恶狠狠地斥责他，走到河畔边上，准备将他押送过忘川。

这种事情常有，总是有对人间仍然有很深执念的小鬼在大吵大闹，最后还是不得不接受现实。

人已经死了，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哪怕有再深的执念，再入骨的情爱，也没有任何用处。

只是，那个无头鬼一直在哭，哪怕他已经没有头，光听那哭声，都能感受到那个无头鬼的难过。

没有眼泪，只有一声声抽泣。

他说，他要去找他的头，他不想以后他转世的时候喜欢的人找不到他。他长得最好看的就是脸了，要是脸都没了，他喜欢的人就不喜欢他了。

鬼差没好气地打断他，这鬼也不是什么新鬼，他都已经在人间飘荡好久了，就为了找头，兴许埋在哪个乱葬岗被野狗叼了吃了吧。

被这话一吓，那无头鬼哭得更厉害了，更是哭哭啼啼不愿意过河。

鬼差把无头鬼五花大绑，准备强行押送过河。

他身上挂着一个剔透的玉坠从腰间掉落，正好被无常看见了。

无常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玉坠，只是他的玉坠下还有一个青色的同心结。

玉有灵性，人死后可以跟着主人下去。

所以，在所有人都几乎以为是一座雕像的无常动了，鬼差们瞬间把无头鬼丢到地上瞬间给这个传说中的上司让出一条宽敞的路，同时心里暗暗恐惧老祖宗要出手灭鬼了。

让所有鬼诧异的是。

无常走到无头鬼面前，拿着他腰间的玉坠问他。

“你是东璃的子民？”

无头鬼听见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瞬间就停止了哭喊，愣愣地坐在那里，直到鬼差们大喊回话，才反应过来话里的内容。

“不，我是大宛的王子，在东璃当质子。”

无常原本苍白的脸色更加冰冷，周身的戾气萦绕，周围的小鬼们自动后退十米，恨不得离人形兵器远一点。

无头鬼没有头，看不到。

无常问，“东璃皇室的玉坠，怎么在你大宛王子手上。”

无头鬼听到这句话，整个身体像是经受了什么打击垂了下去，悲伤地叹气。

“他给我的，他说让我在大宛等他接我回家…哈哈哈…”

无头鬼咯咯笑着，所有鬼都不说话。

“多么可笑，就连死的那一刻我都相信他会来的。”

“他没有…桓煜…呵呵…”

“我是大宛的罪人啊，为了敌国背叛母国…”

无头鬼语无伦次地说着，无常也默默地看着这个可怜的鬼，冰冷的脸带着那么点悲伤的味道，红枫树妖冶地摇曳。

- 他想，自己在忘川河畔等了五百四十一年，和无头鬼一样，也没有等到那个人。

“他辜负了你，那你还爱他吗？”

无常问。

无头鬼晃晃没有头的脖子，只是叹了口气，“哪能这么容易说不爱啊。”

是啊，爱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人类能驾驭的。

无常点点头。

“我带你去找头吧。”

末了，让所有小鬼们再次震惊了一把的无常幽幽对无头鬼说了这句话后，慢慢的离开了。

天，忘川河这是要倒流了么，在忘川河畔站了几百年的老祖宗竟然要走，而且还是帮一个来路不明的无头鬼找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