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徐来,一一棵棵翠竹随风摇曳,纤细的腰身左摇右晃,晃碎一地漆黑的泥潭和如积水般空明的月光,在月色笼罩下,这笔直的青竹影子好似在水底生长的油油水草,此刻正幽幽摇晃。
青石路边的野花仍在开放,朵朵淡黄点缀在生长着青苔的石块上。
李玄踏破院外积水,溅起万千银色涟漪,腿边劲风凌厉扫过野花,横冲直撞的蛮劲扫起片片花瓣飞舞带空中。
元莲坐在窗棂上,时不时饮口酒,月色妩媚,照在她身上,不仅柔和了眉眼中白日里的刚强凌厉,还赋予她一种雾里看花的美感。
美人对月独酌,身边浮现万千赤色流萤,眼里盛了满园春色,整个场景不似人间,幻美至极。
眼神中的温柔和落寞酿成一坛酒,在几个呼吸的功夫发酵出韵味,抬眼轻轻一扫,便醉倒了李玄。
微微一怔,随即握紧了手里的红色锦缎包裹着小盒子,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李玄想了想,不忍打扰这美人美景,决定不进去了,就在外面看着,却听见一个清冽的声音道:“别躲了,我看到你了。”
走出阴影,李玄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呐呐道:“那个,白日里,对不起了。”
是特地为白天边令城和封常青与元莲作对的事儿来道歉。
这件事他虽然没参与,但因他而起,所以不顾边令城反对来道歉。
元莲没什么表情,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李玄,摇着手里醇香的酒,道:“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可是差点砍了你的兄弟。”
“你不会。”李玄笃定的说道:“你要真想他死,令城他活不过白天。”
细长的手指点了点努力散发荧光的虫子,嘴角扬起一丝笑,元莲回味着酒水的余味,道:“也许我喜欢晚上动手。”
“那我就在这等着,我会拦住你的。”李玄开玩笑道。
真想着要去收拾一个人,元莲不会去特意通知,边令城对她威胁不大,除掉他甚至会引发摩云书院的警惕,她没那个闲工夫,也不想顺了李玄的意,便道怎么“文不成武不就,你拿什么拦我?”
李玄坚定道:“我的命。”
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去看着朋友去死。
元莲瞥了他一眼,“护国师,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为了想要守护的人甘愿豁出性命,这个护国师,也许并不是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
李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敢杀和你不会杀我并不冲突。”
挑了挑眉,元莲道:“不过是抱苏犹怜看了回伤,竟然堪比换了个脑子,啧,看来美色不是误人,而是能让人提高悟性。”
李玄解释道:“这跟苏犹怜没关系,我只是想说……”
“你想说什么我不关心。”元莲打断李玄,饮了口酒,昂首看泛着光的圆月。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
夜幕降临,云气收尽,天地间充满了寒气,银河流泻无声,璀璨生辉,皎洁的月儿转到了天空,洁白晶莹的就像白玉雕刻而成的玉盘。
元莲沉吟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李玄穿过满园萤火走向元莲,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元莲,“思来想去,总觉得不给你点儿赔礼说不过去。”
“不要。”元莲没接。
李玄硬塞给她,边塞边道:“要嘛要嘛。”
“你这人真是……”看着手里的礼物盒,打开发现盒子里藏的是一个一打开就蹦出来的鬼脸玩偶,叹了声,“小孩心性。”
见她完全没被吓到,李玄倒是眉头一缩,仿佛打开盒子的人是他,惊讶道:“这样都吓不到?”
“你听说过狼来了吗?”元莲问。
李玄道:“你应该问我你有没有听说过民间故事。”
狼来了这个寓意深刻的经典故事,估计没几个没听说过的。
笑了笑,元莲道:“你是那个放羊的小孩,而我是狼,你当然吓不到我。”
把自己比作狼,而非不受小孩影响的农民。李玄不知道元莲为什么这么比喻,但看懂了她此刻的眼神。
浓稠的哀伤,化不开的孤寂,解不掉的枷锁。
悲伤的像被狼群驱逐的暮狼,痛苦的注视着成群结队离开的狼群。
到底为什么呢?
明明那么强大,为什么还要露出如此难过的表情?
如同被世界背弃了般,孑然一身踽踽独行,只有风霜为伴,雨雪为友。
李玄:“……”
元莲:“……”
元莲看着月色下落荒而逃的李玄,不解的说道:“这个有病?”
一声不响的来,一言不发的走。
她确定自己不是洪水猛兽,怎么就吓跑了刚才胆还挺肥的护国师呢?
男人心,海底针。读不懂,看不透。
关上窗户,打了个哈欠,元莲伸伸懒腰,鞋都没脱就爬上床。
该死的萧凤鸣该死的有原则,好说歹说怎么都不肯帮她抄院训,害得她只好再找人代写,期间被云杉公主撞见一通嘲笑。
真是,再也不要帮这种不知感恩的人了!
掂起记载着昆吾图录的书籍,元莲捏了捏眉心,疲倦让她困顿的脑子一片浆糊,昏昏沉沉之间甚至在考虑要不要也找苏犹怜那个美人提高悟性。
“我下山……好久了。”
都已经开始想念山上冷翠的杨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