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父亲

八

大概又过了一天，潘继田兴冲冲的来找我，“嘿，我说你这家伙还真有两下子！军长今天大见好了。以为是我的功劳，还夸了我一句呢。我说，我可不敢贪功，是老虎团卫生员小吴的功劳呢。军长挺高兴，你先别走了，暂时留在这儿，等军长彻底好了，再回去。”

可我还是回去了，因为小潘说，军长不让我留在军部，他说，老虎团更需要我这样的卫生员。我只好，留下弄好的草药。

回到老虎团，军长的腰伤总在我眼前出现，使我又想起了救下我命的吴将军。叔叔的腰伤也很重，跟军长比有过之无不及。夜晚睡不着时，我望着山洞出口处的天空，叔叔，你在哪里啊！想着想着，大颗的泪珠便挂在脸上。

从军部回来，眼前浮现出军长伤痕累累的躯体，不知为什么总想起生死未卜的吴叔叔。——斑斑的血衣，苍白的脸庞，紧咬的双唇，清澈的眼眸，还有黑暗中不屈的诗句！那些镜头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中……

好几次，我在梦中又看到了冒着青烟的烙铁伸向了那布满伤痕的胸膛；听到了沾着鲜血的铁链被扯动出的沉闷的撞击；感觉到了终日不见阳光的小囚室透骨的阴冷；叔叔，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如大理石雕塑般安静，……可我感觉不到他的心跳和呼吸……我从噩梦中惊醒……或许，这就是一个梦，世界上没有人间的地狱；或许，这就是一个梦，此刻的叔叔正和相爱的人牵手相依…… 我比任何时候都想念叔叔！

大战之前，军长巡视到我们阵地。

大家伸长脖子向前望去，我却提不起精神，心里还想着刚才的噩梦，一脸惊恐还挂在脸上。

直到听有人说：“军长，这就是小吴，就是他抓的草药。”

“你是若水？”一声惊喜、亲切的呼唤把我从伤感中唤回。

这里谁会知道我的小名？自从叔叔给我起名叫吴飞，我不再报过若水这个小名，尤其是参军之后。

我闻声望去，熟悉又陌生、威武又英俊、睿智又潇洒我那日夜思念的吴叔叔正用一种春风和煦的目光热切的看着我。我呆住了，不敢相信的望着从天而降的叔叔，好似梦中。

“傻孩子，怎么，不认识了？”叔叔伸出手轻抚我的头发。

我一把抓住叔叔的手反正看着，寻找记忆里的伤痕，没错，手上、手腕上依然清晰可见昔日的狰狞，我用近乎颤抖的声音问道：“您……您真是吴将军？”

“这是咱们军长。”不知谁在一旁搭腔，可能是潘继田。

叔叔含着温暖的笑意点点头。

“叔叔……我可找到你了……”我一头扎在叔叔宽大的胸前哭出声来，我忘记了周围所有的人，不管不顾的哭着，用眼泪叙说自己的激动、思念和感激。

我哽咽着泣不成声：“我以为……我以为……”

“以为我死了？”叔叔拍拍我的肩头，尽管不像我一样感情外露，我还是能感觉到叔叔的动情，他话锋一转：“能在这里看到你我很高兴，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哭泣，而是要用百倍的决心和勇气打退面前的强敌。”叔叔说话间提高了声音：“同志们说有没有信心？”

大家受到鼓舞，“有！”众人异口同声。

叔叔随即站到高处作了简短的讲话。他给我们讲了赢得这场战争的有利条件和美军作战的特点，他分析的十分透彻，极大地鼓励了全团干部战士的士气。叔叔的讲话激情澎湃，豪情四射，抑扬顿挫，极富鼓动性。他能让所有的听众被他的激情所深深打动和感染。听他的讲话真是一种享受。同志们不由得情绪高涨、热血沸腾，一个个摩拳擦掌，士气空前高涨。

见目的达到了，叔叔满意的离开了前沿阵地。临走，不忘叮嘱我：“若水，一定要注意安全，利用好伪装工事。我等着你凯旋的消息。”

……

那一仗打出了我军的威风，也打出了39军的名气。吴靖轩三个字，在敌军中成了恐怖的象征。

这就是我们战场上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