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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水流深_沧笙踏歌

所谓刑熙氏族修行的自然之法,便是木系法术的根基。

刑熙氏族的王储会在舞勺之年,与灵槐苑中远古的植物始祖签订契约,其修行者将获得植物的庇佑。

白驹过隙,如烟若梦……

清晨,暖阳还在云端里旖旎,晨光,就这样,一点一滴,依着清风,慢慢跃上某人的脸颊。那人儿一席落地蓝语芊纱裙,手配黑绳坠蛇纹木珠,腰间系着块和田玉佩,她垂着脑袋打了个呵欠,眯着眼却不知在看哪里。喉咙中嘀嘀咕咕:嗯,唔……

“娘娘……娘娘?”

一旁浅绿色素衣裹身的女子小心翼翼地叫道。

“嗯?”

某人终于有了点儿反应,她看看一侧的女子,又看看一副破败样儿的四周,有气无力的问:

“敏霏,这是哪,我怎么会……”

话到此处,她捂嘴打了个哈欠,眼角蓄出少许泪晶,

“在这儿……”

敏霏苦笑着对她解释道:

“娘娘,您还记得昨日刑熙王召您进鸣鸿殿时说的话吗?”

她揉了揉眼睛,满脸浑浑噩噩,大写的‘不记得’了。

“娘娘,今天是您十五岁的生辰,依照王室规矩,您要进灵槐苑……”

“哦哦!”

她一扫因困意带来的颓唐,秀眉上扬,瞳孔放大,毫不留情的打断了她绘声绘色的解释。

“契约!法术!契约!法术……”

她重复嚷嚷着,喜不自胜,呼,终于!终于能修行法术了……

敏霏跟在手舞足蹈着的洛瑶身后,不知所言。眼见着已经能远远看见高墙筑的灵槐苑时,终于开口,

“娘娘,敏霏退下了。”

“嗯?你不能进去吗?”

刚从地上拾起一颗五色石子的洛瑶转过头来问她。

敏霏抿嘴微笑,轻点了头。

“娘娘,灵槐苑只有王室成员才能入内,平常人一旦入内,后果将不堪设想。”

洛瑶冲她眨眨杏眼,理解的说:

“唔,好吧。”

两人挥了挥手,背道而行。几十步之后,敏霏腰间的穗子被阴冷的风携了去,她猫腰捡起,忽然想起什么来,急急忙忙的转过身去追洛瑶。一路上,衣袂飘飘。

大老远就望见徘徊在门前的洛瑶,敏霏大喘粗气,娘娘二字正要脱口而出,门前的洛瑶却已豁然开朗,把腰间玉佩向门中央的凹凼一放,门轰隆一声开了,震落了攀在门壁上的地锦,她急不可耐的拱进半开的门缝。

敏霏嘴角上扬,刚到喉咙的话被生生咽了回去。额,娘娘不愧是娘娘,关键时候还是能记起刑熙王的嘱托……

洛瑶未曾想过,那破落的庭院中,竟寄生着如此动人的花草,它们阖着眼,笑意自花蕊扬起,香气扑鼻。

唔,滴水观音,满天星,火棘,冰娇,风铃草,紫罗兰,建兰……她看得眼花缭乱,干脆盘腿坐下,听万籁俱寂的灵槐苑中,花儿的窃窃私语。困意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袭来,加上大清早就被一干人叫起来,梳洗打扮,就张嘴打个哈哈,找个墙角睡下了。

朦胧微醺中,她听见自己在自说自话 ,

“冷……好冷……”

她亦听得见自己的牙床咯咯作响,感得到自己止不住微颤的身体。

细碎的阳光不知何时温柔的撒了她一身,她仰起头来,左顾右盼。

四面竹树环合,寂寥无人,满地的阳光,满地的斑驳碎影。时有清风徐来,竹叶沙沙。

她惶恐得像一只无头苍蝇般穿梭于林中,这儿,不是灵槐苑。难道,我被人绑了!?

“丝……丝……”

她闻声而抬头,头顶的竹枝上赫然一条半大青蛇。红眼红尾,瞳孔呈垂直的一条线,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三角头下,鲜红的信子一伸一缩。 尾稍也是悠闲地有一下无一下地晃动着,它猛然警觉的翘首,眼睛里露出一股微微的凉光,死死地盯着洛瑶。头向前微微探了一丁点。露出两颗青白獠牙,牙尖滴着翠绿的毒液。突然弓身,嗖的一声,如离弦的箭直射出去。

洛瑶吓得往后跌了一步,蛇却还是冷不丁的向她袭来。她凄凉的闭上眼睛:想不到我会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死在一条不知名的蛇口下。

她所畏惧的疼痛感并未袭来,就尝试大着胆子虚眼看它。青蛇的獠牙处紧锁着一只画眉,只剩两条腿还在蛇口踢蹬挣扎。洛瑶倒吸一口凉气,又静下心来细细一想,蛇是这么捕食的?她壮着胆子挪步靠近它,可它锐利的眼神并未再次降临到她身上。洛瑶好奇又怯怯的伸手去触,修长的食指却径直穿过它瞬间虚化的蛇身。洛瑶瞪起了铜铃大的眼睛,这是?幻境?容不得她再去细想,

“叶儿!”

长发披肩的女孩右手提着一只奄奄的野兔,背上还背着一个竹编的背篓,满心愉悦的奔向一人一蛇的所居之地。

“叶儿,爬那么高干嘛!快下来,回家吃好吃的?”

女孩一副洋洋得意的对它晃了晃手中的野兔。青蛇赤红的眼睛闪着温柔的光,缠绕着她高举的手臂爬下,女孩温柔的摩挲着青蛇的三角头,它却血嘴微张,獠牙再现。

傻站在一旁的洛瑶突然一颤,在惊慌中尖声喊出一句危险后,硬着头皮上前制止。毫无例外,她原想给蛇一记直拳的手同她的狂袭而来的身体一齐越过他们,她这才清晰的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只是这场已成定局的往事外的一个旁观者,一个无力扭转他人命运的人。

女孩一言未发,十里竹林此刻更是一片寂静,没了婉转鸟鸣,没了柔柔风声。环境太过凄苍,使得她没有胆量转头欣赏万绿丛中一点红的绝美。一秒,两秒……

“哈哈哈……叶儿!别闹……”

孩童银铃般的嬉笑声意外响起,洛瑶闻声而转头,转哀为乐。

青蛇吐着信子,一下一下地舔舐着女孩枯黄的肌肤,她咯她咯咯地笑着。不一会又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本正经的看着它说:

“叶儿,天色晚了,再不回家母亲该担心了。”

青蛇扬了扬三角头,灵活地钻进她身后的背篓,蜷作一团,只伸个头出来望风。洛瑶本就怕黑,眼见日已归山,夜幕降至,便只好一路跟随蹦跳着捉蚱蜢的女孩。

前方不远处,立着一间简陋的木屋,屋前还坐着一位面黄肌瘦的中年妇女。

“娘”

女孩眨眼已奔赴妇人身边,

“娘,您怎么能坐在屋外呢?大夫说您不能见风的!”

女孩焦急的腾出手来,实则是把手中的野兔往背篓里一掷,

“叶儿,吃!”

青蛇不满地扭动被庞然大物压着的身子。

女孩扶起木椅上的妇人,

“娘,女儿扶您进屋去。”

妇女慈爱地抚摸她的脸颊,张嘴却一语未发,哼哼唧唧的叫了半天。

刚跟女孩跑过来的洛瑶气喘吁吁,恍然,她娘是个哑巴!

女孩笑着倾听妇女的言语,亦是一言未发。

洛瑶痴痴地看着这对母女,泪光闪闪。

月上三更,女孩为母亲擦脸洗脚,扶她上床睡觉,看她安然睡下,女孩又将被子给妇人盖严实,这才无声的打了个呵欠,起身回房。前脚还未踏上床,女孩与幽灵似的洛瑶便同时听见背篓传出的骚动。走近一看,篓中的青蛇蜷在血淋淋的灰兔毛上,两眼凶光直射,就连青绿色的鳞片也在摇曳烛火的照耀下越发深邃。女孩把它从背篓中取出,放到补疤棉被上。边摸着它冰凉的身子边诧异道:

“叶儿,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青蛇凝望着床一侧空洞洞的木窗,并没有偏头看她的意思。整个一副发了狂的架势。虚实境界的二人不约而同的注视着窗外——除了被风卷起而奏出沙沙曲儿的漫漫竹叶外并无古怪。

正当一脸担忧青蛇病况,正翻箱倒柜寻找治羊癫疯药的女孩思绪纷繁时,突然一声暴雷巨响,撼动屋梁,瞬间浓云密布,天地陡暗,飞泻的月光被急雨取而代之,雷声暴烈,轰隆震耳。狂暴声中,似乎夹杂着一连串微弱的咿呀声,可当竖耳细听,却只有它焦躁的丝丝声。

“嘣!”

沉闷的重响使得女孩嘶哑的尖叫出声:

“娘!!”

她端起还未燃尽的火烛,光脚跨进了妇人的房间,无幽不烛。

低头,却瞅见满地的朱砂,从妇人的颈脖处喷涌而出。妇人双目圆睁,嘴大大的张着,被抹去了的脑袋被随意丢到床头的箩筐旁。

女孩卒然双膝无力,重重的跪下,将早差些失了知觉的膝盖挪到妇人残缺的尸体前。

“娘?娘……”

她垂在大腿两边的手臂止不住地颤抖,顿时号啕大哭,握住妇人僵硬的手臂。忽而,对着妇人冒血的头颅又亲又笑,喃喃自语。

洛瑶愣愣的站在门口,同情的看着失心疯了的女孩又哭又笑,心如乱麻。明明之前一切还好好地……她忽觉背后阴气袭身,转头看去,一个不大清晰的黑影正跨门而入。

屋里微弱的烛光一晃,那人手中的剑也随之一晃,剑光寒冷,却远远不及剑上还未凝固的鲜血……

洛瑶揪心地看着还陷在亡母之痛的女孩,对自己即将身首异处却全然不知。黑影在烛光下面孔逐渐清晰,虽是用黑布把自己从头到脚的裹住,却还是不得不露出一双沧桑的眉目。

他悄然逼近女孩,一时,突然感到剧痛自脚踝袭来,寸步难行,额头汗珠如滔滔江水,瞳孔散大,继而全身痉挛,猝然倒地,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

底下的一物瞪着赤红的眼瞳,獠牙牙尖清晰可见漆黑色的毒液。

“啪,啪,啪”

白发如银的中年男子盛装出席,拍手称快,屈身对杀气腾腾的青蛇低语:

“呵呵,竹叶青,果真名不虚传呢。不去做我家主人的蛊虫,倒真是可惜了。”

青蛇立起脑袋:

“你休想!”

她瞠目结舌的看着青蛇,它,它会说话?!

中年男人狡黠的笑笑,

“进来!”

青蛇忙不迭的飞身向女孩,可惜已经迟了。一队黑衣人破窗而入,尖利的刀片直抵女孩的颈脖。女孩并没有挣扎,哭累了,笑累了,就傻呵呵的看着自己的娘。

青蛇面部狰狞,几欲和架刀在她颈脖上的黑衣人拼个你死我活。它扭动着身子,飞速靠近女孩。黑衣人见状,抵在她颈脖上的利刃立马见血。青蛇驻足,厌恶而凶恶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得意的黑衣人。银发男子昂首阔步,踩住青蛇微翘的尾稍。

“丝!”

它绷紧了身子,如一只弦上的箭。男人怪声怪调,下下的点着它的三角脑袋,说道:

“来!咬啊!看是你这牙快,还是我那刀快!”

青蛇鼻孔喷着怒气,像人一样的龇牙咧嘴,最后却只能耷拉下脑袋。得意地笑跃上男子的唇畔,对它说:

“不过,我呢,也答应你,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乖乖听我家主人的话,她准是一根汗毛也少不了,否则……,死无全尸!走吗,叶儿?”

青蛇恼怒的看了银发男人一眼,又温柔的看了一眼女孩,不情愿的跟着他走了。屋内的洛瑶眼睁睁的看着女孩被黑衣人打晕,扛上肩头,一伙人从窗口鱼贯而出。灯火已灭,烛,垂泪三尺……

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木屋,就只剩下她和那具断头女尸,她越想越觉得发毛,比起黑暗,她还是更为害怕尸首。唔,我还是去竹林呆呆吧。

她飞奔而出,顶着牛毛细雨跑了许久,偶然看见还未走远的青蛇,脚步慢了下来。它却在这时盯了洛瑶一眼,不是匆忙一晃,而是准确的与她双目对视。

青蛇红色的瞳仁像极了幽幽的灵火,在本身还落着细雨的空旷竹林更显阴森。

骤然,竹叶四散,有遮天蔽日的架势,本是黑云压天的竹林竟然瞬间迎来黎明。洛瑶被竹叶团团围住,退也不是,进也不是。两叶青竹扑上她的双眸,她抑住心中的慌乱,佯装镇定的闭上了眼。

青色的蛇,同四处抓来的毒蛇,被他们封闭在药缸里。关盖前,银发男人撂下一句:

杀尽,方可见她的话给它。

青蛇虽是见她心切,可身为蛇类,自是狠不下心来跟同类自相残杀,可它们为争个蛇祖的称号,争来斗去,最终只剩下贵为蛇王的赤练蛇与不理战事的它。

赤练蛇毫不留情的对它发起猛烈进攻,而它却一躲再躲,屡屡避让。

直到一日,青蛇从路过的狱卒口中听到她的状况,开始死命撕咬平日透气的小孔。赤练蛇多次前来阻扰,它一怒之下,咬伤了蛇王,但出于同类之情,并未对它注下毒液。

青蛇从透气口溜出,终于在阴冷潮湿的牢狱里见到了她。

瘦弱的她躺在枯草上,衣不遮体,被穿着黑衣的狱卒随意蹂躏,瘦小的身子被残暴的对待,就连那双附之灵气的双眼,也已浑浊不堪。苍白的嘴唇哆嗦着,定格着痴痴的笑意。

它暴怒,嘶吼一声,獠牙乍现。

女孩身边的狱卒狼狈得还未提上裤子,扭头就跑。

青蛇尾尖勾起一堆枯草,轻轻盖住了她,它钻到女孩的手臂下,温柔又悲悯的看着她,忽而仰头看天,面露凶光。

“碎尸万段!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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