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渐渐散去,蓝色的苍穹显露出来,两个小女孩握住了这个靠谱的叔叔的大手,走出了视线。
我有点发困,揉了揉眼睛,发现已经置身于宽大的窗户前,窗外是辽阔的庭院,窗内是精心布置的闺房,我顺着自己的慵懒倒在床上,用尽全力地去享受一切。
柜子上是各种各样的奖章,拳术和体术居多,还有校内各种奖项,床头挂着很幸福的三人合照,一个和蔼的男人带着两个小女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看上去就像一家人的幸福生活。
我起身开始探索这个很大的别墅,四处都弥漫着生活的气息,优质幸福生活的气息,冰箱上,木门上,桌子上,随处可见各种各样的大头贴,无论是谁都无法将这些照片和农场里那两个皮包骨头的女孩联系在一起,她们眉宇间焕发着活力与生机,对生活的热爱。
另一个女孩的房间摆着各种乐器,还粘贴着海报,柜子里放着整整齐齐的书。
这间房子很奇怪,阳光似乎能够从各个角落钻进来。
除了地下室。
地下室是个幽闭的空间,只有房子主人被允许进入。我扭动门把手,门没有锁。房间里潮湿昏暗,到处扔着酒瓶,桌上摆放着很多摞纸张,正中央立着一本协议书。
尊敬的严先生,您选择的债务偿还方式将要到期,请在规定日期将货物送到指定地点。
署名是蓝色桑树。
我翻到了下一页,这里罗列着货物清单,清晰的填写着两个女孩的个人信息,生活照,爱好等等。最后还标记着精品货物塑造的相关需求,清楚地记录着客户所定制的女童需要有什么性格,爱好,才能。我默默地关上这本协议书,盘坐在地上。
命运将这个女孩再一次推向了深渊,房间里的阳光就像是被养育着的小鱼,不就的将来就会被这藏在黑暗中的大鱼吃光。
我感觉自己已经难过腻了,悲剧就是把美好的东西撕碎给人看,而女孩的生活就是悲剧中的悲剧,上天不断地赋予她幸福与安乐,又不断地当着她的面撕碎。
房间旋转,就像是被剧透的电影一般,我看着两个女孩被抓进车内,强制离开了这个她们所生活着的披着羊皮的狼的窝。
我站在车顶上,这是一辆黑色的面包车,似乎是因为年久失修的原因,不停的发出响声。
“救命。”来自远方的空灵的声音。
“救命。”仿佛不是用耳朵听到的,在我腔体里不断回响的声音。
车内传来了挣扎声,我感应到女孩身上的痛苦变成了怒火,这是第一次在这录像的世界中感受到毫无顾忌,充满希望的挣扎,胸膛中炙热的艳阳抵抗着那试图湮灭一切的黑暗。
这时候我感受到了回到我身上的能力,身体别扭的感觉完全消失,要我描述就是便秘很久忽然豁然开朗的感觉。
我霎时明白现在我应该干些什么了。
我用拳头轻轻敲击车顶,整辆车猛地要弹跳起来,却被压制住,然后像是把钢珠塞入泡沫一般,车身陷进地面,车轮爆开,四周瞬间飞沙走石,驾驶司机从座位上径直飞出,倒地不起,被扭曲得不成形的车门发出了几声惨叫,就被强压崩飞了。我跳入车内,轻松击倒准备用枪对我射击的歹徒,用手刀快速切开捆绑着女孩的绳索。
我回到车顶,女孩们准备离开。
警察快要赶到了,我看着已经变得十分有朝气的瘦女孩,问:”准备去哪?“
“向前。”女孩微笑着回答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开始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已经变得没心没肺,明明失去了这么多还笑得出来。失去记忆的我自己对我自己的想**了一下,然后开始思考我这种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内心的性格是不是从前世带来的。
对失去的,不能挽回的事物的释然,估计是同自己,同这个世界最好的和解吧。
闭上眼睛缅怀自己的过去,睁开双眼过好自己的人生,何尝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我躺在车顶上,世界像一个万花筒一样展开,然后收缩,收缩成只有一个教室的大小,课桌椅子和花草一样长了出来,我找了个椅子坐下,就像认真听课的中学生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放下的荧幕和闪烁的幻灯片。
幻灯片是录像的摄影者,那个瘦小女孩的照片,她和她的伙伴在警方的安排下检测了能力,送至中市,在有关机构的经济辅助与教育辅助下,她们在中市大学的常青和光明两个科研机构名下的中学得以安稳地上课,周末打工,还遇见了一群同伴,他们富有正义感,而且都是流离失所最后得到收容的同伴,得到这些大机构的帮助,现在才能拥有自己的生活。
以此为契机,这五个好伙伴创立了学生治安部,是隶属于学生自治协会一个部门。部长是云焰,是最体贴她的朋友之一,部门设立之后就有很多人加入,在学校的各个地区都分派有分部。
照片一张张出现消失,最后是一个大大的暂停符号,我倒是意外的记得这个,说明要播放视频了。
加载中的小圆圈转了两下,视频就开始播放了。眨眼间我就到了视频里的小型吉普车上。车里坐着各个分部的部长,也就是那五个形影不离的伙伴。
头发深红的女孩歪过头,把车载冰箱里的可乐扔个对面的男生,又拿出一罐咖啡扔给我们的女孩。
她已经不再是多年前的那副瘦弱的模样,带着点金黄色的黑发留得很长,碎刘海,夹着两三个暗红发卡。面容精致,肤色饱满。
她很熟练地接住了咖啡,却没有像以往一样露出笑容。部长好像察觉到了这一点,轻轻地在她身边坐下,握住她的手,说道:“没事的,小千,我们都害怕,我们都愤怒,但更重要的是我们绝对不会再允许戴斯帕的渣滓破坏我们的宁静。”
“对于我们来说抓这种没有大脑的烂货就是小菜啦。”坐在驾驶位上的戴着鸭舌帽,穿着十分帅气却长着萝莉脸的小妹妹说道。
“小钚,专心开车,别把车开翻了。”对面的一个姐姐模样的戴着单片眼镜的女生靠在车壁上说,手上不停地转着一把钢尺。
“我是七八年的老司机了,一边用脚开车,一边玩手机问题都不大。”
“还是请你不要那样做。”
“哈哈哈哈哈。”
呲啦一声响,坐在对面的男生拧开了可乐,一口喝完,“希望能够根据这个情报把那群人一网打尽。”
“我已经通知了西校区的警察了,他们会全力帮助我们的行动的。”红发说。
“那我们这次就把这群人渣送局子里去让他们待到腐烂。”可能司机萝莉是这群人最有活力的那个了。
“喂,这情景有点恶心啊。”吐槽的工作一般就交给侦探姐姐了。
那那个男生就叫热血青年,部长就叫部长,小千呢,就还是小千吧。一旁看着他们日常的我悠哉地给他们取外号。
车子在一栋废弃大楼前停下来了,热血青年和侦探姐姐走在最前面探路,部长和司机萝莉绕后,留小千在屋外看守。
过了一会儿小千就开始打瞌睡了,站着打瞌睡的样子还真的很可爱,我在外面留着真是大饱眼福咯。
不过也是因为不敢进去的缘故。
小千的对讲耳机传出了声音,“小…不要…敌…袭击…”那是侦探姐姐的声音,小千开始焦急起来,“我马上过去援助,你们先撤退!”
“小千快离开,这是命令,我…”部长的通讯也就此中断。小千闭上眼,冲进了黑暗的大楼。
这家伙也太冲动了吧,不是都让她离开了嘛。
突然,世界变成了红色调,地板上,墙体上出现了ERROR的字样,开始有很多地方裂开,形成马赛克,并开始闪烁和不断回溯到同一个时间点。
在我纳闷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些裂缝里开始流出液体,流出从前的记忆,从前的痛苦,绝望,愤怒,仇恨,并且渐渐淹没这个世界的一切。
“跟我来。”小千说着拉起我的手。
我站在了一个平台面前,这个发红的立方体渗透到它下方的底座,像是大树根部一样吸取这个世界的营养,再把它转化成那种负面液体。
小千仰着头,看着我,眼睛里反射着纯净的光芒。
“帮帮小千。”她饶有兴趣地对我歪着头。
我用手挠挠头,假装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只有你能帮小千了。”她冲我一笑,指了指那个红色的方块。
“那好吧,反正这也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吧。”我冲她吐吐舌头,“你可真狡猾。”
“狡猾的不是我喔,你是入侵者呢,不过对于我来说是客人,必须好好对待的那种。”
我给她一个无奈的笑容做回礼。然后把手放在这个红色的方块上。十万牛,纹丝不动,百万牛,没有任何反应。
“别那么粗暴,这里可是大脑,大脑的交流不像你们野蛮人那样动手动脚。”
“早说嘛。”我白了她一眼。
于是我在方块边上打了个响指,十万伏特,瞬间,那个方块亮了起来,然后从中间破碎,像是被狠狠砸到的红宝石,化成碎片,粉末,所有的树根也一并消失,留下平台四周清澈的水映照着那蔚蓝的天空和纯白的游云。
“谢谢你。”小千把手背在后面对我微笑。
唉,我在心里叹气,要是我是正常男生肯定已经沦陷了吧,在这倾城的笑容中。
然后她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我,把头埋在我的胸口里,“照顾好小千,拜托了。”
温暖中刮过一阵风,眼前又是一片漆黑。
……
耳鸣,似乎是撑破耳膜般想要逃出我的大脑,此时我的大脑超负荷运转,两股记忆同时汇入,信息处理分析再次消耗掉了我大部分体力。
更何况我还瘫倒在满是灰尘的地板上,腹部被碎石击中,滚烫的血液正在撤离出我的体外。我迅速为自己止了血,不过因此耗费的算力快要把我的大脑压垮掉。
看见旁边倒在地上的女孩,两股记忆瞬间涌了上来,在那个奇怪的世界发生的所有,这个女孩痛苦的经历,情感全部灌入我的身体,这再一次导致了我剧烈的头痛。
女孩安静的倒在地上,安详的像是睡着了一样,呼吸稳定,心跳平和,应该是没有生命危险了。
在女孩自爆前的瞬间,我把全部算力放在冲击波的防御上,在我和她之间围成圆柱状空间,两个平面挡住了爆炸的大部分威力,但是空气振动却使得我们进入昏迷状态。
那个奇怪的梦境中,我失去了记忆,却得以了解关于这个女孩的一切,这是和以前获得情报完全不一样的机制,也不排除是能力以外的干扰导致事件的发生这种可能性。
还有某个凌驾于她记忆之上的个体,可以与我交流的独立的个体,不像是她本身的却又没有恶意的个体。
在这个女孩身上,在我身上发生的这一切,都是超乎我意料的,但我似乎忘记了我从那个梦境里得到的最宝贵的东西,一种于我来说遥不可及的东西。
那种东西也许只会在梦中出现吧,所以如此模糊,就算是拼命想要记起来也无能为力。
我没有忘记和那个女孩的约定,用尽力气将她放在肩膀上,再调整好扛她的力度,准备带她逃到安全的地方。此时我的耳朵恢复了,周遭却是一片寂静,月亮已经移动到天窗的边沿,灰尘落定,似乎在这个诺大的楼房里,仅有我们两个人。
我转下了几个楼梯,开始准备向大楼的后门跑去,风声和女孩的呼吸声很安宁,但我能感受到一丝的违和。
我的决定是救出这个女孩,她的伙伴虽然会被军方抓走,但是最终会真相大白,可是军方却没有对我们下手,这很不同寻常,或者说,不可思议。
“哟,晚上好啊朋友,别那么急嘛。”
一个穿着军官特制服装的男生站在阴影里,散发出的气氛却令人发毛,我赶紧刹住车,往反方向绕道逃跑。
“也不和我打声招呼,现在的年轻人实在不懂礼仪。借个衣服穿好歹给我们个真名啊,黄军官。”
他突然扔了一个黑色的球状物到我的旁边,我立马用算力覆盖我和女生的全身,应对这种爆炸的情况,并且尽量躲避在爆炸范围外。
在紧急照明的灯光下,我看清了那个物体,那是一颗女孩的头颅,缠绕着深红的头发,绝望的眼珠从细丝中闪过,嘴部夸张地张大,脖子下方还连接着一段脊椎和碎肉,首先是恶心感,然后看到那样的极其痛苦的表情,我心脏拧成了一团。我见过很多死亡,对于我来说死亡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但这次这种安慰对我已经起不到作用了。
在刚刚梦里也有过,浑身发热,血液往上冲,心脏向里紧缩,这种程度的难受再度发生在我身上。
我已经控制不住我的大脑了,混沌的世界在我眼前闪烁,微弱却刺耳的声音,我的呼吸却一直十分的宁静,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