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蝉声空灵,在山间小树林里回荡,一个少女在其间悠悠漫步。
夏天到了呢,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距那个时候已经有两年了吧。不知道,老师……他们还好吗?
云不禁抬头望向被高大树木切割的一角天空,而那闪着白光的太阳格外刺眼,使得少女不禁抬起手臂微微遮住那白亮的光线。
夏天的太阳,真是意外的灼人啊。就算隔着衣袖,也能清晰地感知太阳的滚烫,就好像小孩流下的幸福的眼泪。
嗯?为什么是这样的呢?大概是因为——渴望幸福的孩子都拥有一颗如烈焰般滚烫的内心吧。
啊,说到烈焰。果然,师兄和老师真是出奇地相似啊,该说不愧是父子吗?但是,老师他……
思及至此,原本有些忍俊不禁的少女情绪兀地低落下来:哈,明明不忍心,但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呢?老师……
“你以为你能达到什么境界?!无论怎样训练,努力终比不上天赋!呵,就连那个最强的男人也不曾将他斩杀,我们能有什么成就?!你也不过和我一样只是个废物罢了,认清事实吧。哼,别搞笑了。”
说来,老师当时对我说出这样的话,我是真的很难过呢,但是却哭不出来。毕竟,我不懂哭泣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这对我来说还真是苦恼。
“啊,是云姐姐。是云姐姐来了!”
小孩有些兴奋的声音自前方传来。待少女回过神,只见让小男孩正站在房前挥着手向少女打招呼。
“无一郎。”
“你来做什么?!!”
还不等少女来到房前,一旁刚砍完柴回来的男孩便气势汹汹的挡在了少女前面:“你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诶?”突然就被关在门外的相叶云顿时怔住了。
待反应过来后,少女便急忙敲打木门,希望他们能接受自己的好意:“有一郎,发生了什么吗?你快开门啊,我带了你们最喜欢的酱汁萝卜,我只是来看望你们的呀!”
“你别骗人了,你明明就穿着鬼杀队的衣服。是不是那个女人在我们这里行不通了,就叫你来劝说我们?!”屋内的男孩大声质问着少女,“哼,我们是不会去的!你们就死心吧!”
女人?鬼杀队?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尽管心里十分疑惑,但少女依旧说道:“不是的,我并不是为此而来的。”
可就算少女好说歹说,男孩也不愿意相信她说的话。
相叶云见此刻也解释不清,便只好作罢,她只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叨扰你们了,酱汁萝卜放在门口的,你们待会儿出来拿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似乎已经没了声。
没有声音了,看来是已经走远了吧。
直到久久未听见少女的脚步声,有一郎这才拉开木门。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少女其实并未走。
就在他拉开木门的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一只手如箭般快速将木门死死按住。
“你!你居然骗我!”有一郎瞬间炸毛,“果然你也是和他们一伙的吧,亏我和无一郎这么相信你!”
啊,好可爱。像小猫一样呢。
“嗨嗨,我都知道哟——有一郎和无一郎十分信任我呢。”相叶云微笑着用空出的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别生气啦,小孩子生气会长不高哟。”
【注:小孩生气过多确实对身体有不好的影响,但是与身高是否有关还有待考证哟。】
“我才不是小孩子!”有一郎一把拍开少女的手生气地说道。
“嗯?等等!你居然会笑?!!”注意到少女不同之处的男孩,脸色瞬间变得奇怪起来。
等等,这应该是幻觉吧。明明只是个面瘫啊,怎么会突然变得会笑了?
“嗯?难道我笑得很奇怪吗?”见男孩一脸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一般的地看着自己,这让相叶云不禁从衣袋里掏出一块做工精细的镜子,照着上下看了看,“没有啊,我这笑得不是很正常吗?”
有一郎见状,顿时满脸黑线,本就下弯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
这人怎么回事?几个月不见就傻了吗?
“你和那群人真的不是一伙的?”有一郎仍旧有些疑虑地上下打量着少女。
“嗯。”云的神色似有那么一瞬的失落,但也只转瞬即逝,“因为我早在两年前,就脱队了。”
“你……”有一郎明显察觉到少女的不对劲,但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你来这里不会是来借宿的吧?!哼,我告诉你。既然要借宿,就得好好履行你作为客人的职责,别给我和无一郎惹一堆的麻烦!知道了吗?!”
有一郎自说自话地领着少女进了屋。
“有一郎真是温柔啊,让我想起了不死川先生呢。”相叶云看着十分不坦率的男孩不禁说道。
有一郎只是轻轻“哼”了一声,仿佛在说“你居然还知道这种事”。
啊,自动忽略了不死川先生的名字呢。果然,是一听名字就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那种类型呢。嗯?不死川先生知道这样的事吗?嘛,算了,下次遇见的话好好安慰他一下吧。
【不明所以的不死川先生:哈?!!】
因为刚刚在想一些奇奇怪怪事情的少女并没有听见有一郎到底说了什么,于是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并不是来借宿的哦,有一郎。”
正在给少女讲述借宿必须注意的各项事宜的男孩突然一愣,而随后立马反应过来少女说了什么的他,顿时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你说什么?!刚刚不是说要借宿吗?!!”
“诶?可是我刚才在门口说的是——我只是来看望你们的呀。”
“哥哥,你冷静啊,不要对云姐姐那么凶啊!云姐姐会难过的!”
一直躲在木墙后观望的无一郎见此情形,立马跑过来死死抱住了有一郎,这才避免了那无谓的争执。
细碎的阳光悉悉索索地探进敞开的木窗,描绘出少女脸颊的轮廓。
夏日的清凉无异于在幽深的林间徜徉漫步,听着夏蝉的歌声,品一杯细细的清茶,与山间友人畅谈闲聊。或许,这就是那短暂的幸福吧。
“云姐姐,你离开我们家后,又去了哪里呀?”无一郎好奇地问着眼前端正跪坐在榻上的少女。
“去了很多地方,也遇见了很多有趣的人。”相叶云如是回答道,“不过,我现在住在白川山上的一户卖炭人家中。他们一家人对我都挺好呢。”
“诶?!为什么云姐姐不住在我们家啊?难道我们对你不好吗?”无一郎一听可不高兴了。
看着眼前气呼呼的男孩,相叶云不禁“噗嗤”地笑出了声:“无一郎和有一郎对我很好啊。虽然没有住下,但是我不是来看你们了吗。”
“哼,行吧。我原谅你了。但是以后你也不能忘记我们呀。”
“嗯。”怎么会忘记呢。
“那云姐姐,你可以把头低下来一点吗?我有悄悄话想和你说。”
“嗯?”相叶云将头微微低下,可男孩接下来的举动却让人措不及防。
脸颊上柔软的触感传至神经深处,甚至麻醉了大脑。
见少女一脸愣愣的表情,无一郎露出了一副得逞的微笑。
“云姐姐,笑起来真好看。”男孩狡黠地眨了眨眼,向少女露出了可爱的笑容。
还不等少女开口,便有人抢先道:“你们在干什么?!!”
目睹刚刚那一幕小插曲的男孩,气凶凶地走过来将无一郎与少女隔开。
“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亲陌生人?!!这个女人这么脏,万一你生病了怎么办?!!”
诶?陌生人?有一郎是在说我吗?脏?我很脏吗?
“还有你,你一个女人怎么能随便让别人亲呢?!”
“可是,无一郎是小孩子啊……”
“小孩子也不行!”
“诶?是这样吗?”
无一郎见哥哥阻拦他,十分不爽地说:“明明哥哥你也想……”
“你给我住嘴!”有一郎慌忙捂住无一郎的嘴,将他强行带走了,“我突然想起无一郎要帮我砍柴,我先把他带走了。你先在这里坐坐。”
嗯???发生了什么?
……
“云姐姐,真的不留下来住一晚吗?”
“嗯,待会儿还有工作要做,所以没办法陪你玩了。”相叶云轻轻地摸了摸无一郎的脑袋柔声地说道,“下次我还会再来看望你们的。记得要和哥哥好好相处哦。”
“嗯,我会的!云姐姐放心吧!”
“要走就快走,别磨磨唧唧的!”
“嗨嗨,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相叶云说着,也顺势摸了摸有一郎的脑袋。
这一动作可让小猫炸了毛。有一郎猛地拍开少女的手大声说道:“我都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嗨嗨,我知道啦。有一郎别生气了,生气会长不高哟。”
“你根本什么都没明白吧!”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走了哟。下次再见吧。晚上一定要记得把门关紧哦,不然鬼会进屋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快走吧!”有一郎推掩着门,似在催促着少女赶紧离开。
“那我走了哟,有一郎、无一郎再见!”
“嗯!再见,云姐姐!祝你武运昌隆!”
“哼,要走就走,事情还这么多。真是麻烦!”
有一郎见少女走远了,便对身旁的男孩说道:“无一郎,该回去睡觉了。”
见有一郎转身就进了屋,无一郎轻声提醒道:“哥哥,不用关门吗?”
“关什么门!夏天本来就热,还要和你这个废物待在一个屋,想不烦躁都不可能!”
面对有一郎瞬间恶劣起来的态度,无一郎被吓得低下了头,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试着劝说自己的哥哥:“可是,云姐姐不是说……”
有一郎立马打断无一郎的话:“她说什么我们就要做什么吗?!真是愚蠢!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鬼,那不过是用来吓唬小孩的!只有你这样的蠢货才会相信这样的话!”
有一郎说话太重,吓得无一郎差点哭了出来。男孩含着眼泪低垂着脑袋,依旧小声说道:“可是……”万一真的存在呢?
“没什么可是的了!快走!你不走的话就在这里待一晚上吧!”
无一郎知道自己争不过哥哥,无奈之下也只好跟着哥哥进了屋。
……
夜晚
月亮抛洒下点点微光凌波,丝丝光线为在夜色中行进的少女点亮了前行的路。
沉寂已久的荧绿开始起舞,配合着夏蝉空灵的歌声,月白与荧绿融合交织,敲出一首独属于宁静夜晚的美妙歌曲。
说来,这次委托的地点是哪里啊?
相叶云伸手在衣袋里摸索了一番:嗯?怎么会没有呢?
诶?难道是那个时候……
哈,早知道就不拿镜子出来了。
木屋中,男孩还未入眠,他蹑手蹑脚地走到玄关处,向门外探了探头。
嗯?这是什么?
门槛外,一张微微褶皱的纸片安静地躺在平整的土地上。
男孩蹲下将纸片轻轻捡起,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是少女弄丢的东西:她到底在搞什么啊?这么重要的东西居然会弄丢……
然而,就在男孩心下暗暗感概的时候,一道黑影不经意间掠过。可男孩似乎并没有发现,危险已经悄悄来临。
……
如果说时间能够回流的话,我绝不会再走开了,绝对。
但是,神明总是喜欢跟我们开玩笑呢。不论过了多少年,也依旧如此。
鲜红的花朵绽放开来,明明如烟花一样美丽……本该是这样的。但是我却感受到了那无限的悲伤,自灵魂深处隐隐传来。
我想要呐喊、嘶吼,但是不行,因为我不明白啊。即使是萤太郎消散的时候,我也没有任何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就好像一个——无心的怪物。这是为什么呢?
“有……有一郎。”
为什么我的声音在颤抖呢?
相叶云震颤的瞳孔中是黑暗的无底深渊,在无尽地扩展。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相叶云不明白:心脏……为什么会疼呢?
“云、云姐姐,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凶的,对不起。这个……给你。咳咳……”有一郎颤颤巍巍地伸手,将染红的纸片递给眼前的少女。
“为什么……”少女震惊地看着有一郎手中的纸片。
原来是……是我的错……
有一郎哭了,他是如此地害怕。是啊,谁会不恐惧死亡呢?但尽管如此,他心中首先挂念的依旧是无一郎,而不是他自己。
“云姐姐,我……可能撑不了多久了。拜托了……帮、帮我转告给……无一郎,就、就说——我一直都知道,无一郎的‘无’不是无用的‘无’,而是无限的‘无’,是可以为保护他人,发挥无限力量的‘无’……请、请您好好照顾那个孩子……神明啊,求你了。无一郎一直都是好孩子啊,不好的只有我,如果要惩罚的话,就让我一个人承担就好了……咳咳、咳咳咳……”
“不要再说话了,有一郎。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的!”
相叶云紧紧握住男孩沾血的手,可少女视野忽然变得明亮起来,原本的灰色消失了,而现在,她却能清楚地看见男孩身上的色彩。
“有、有一郎……”
相叶云知道——男孩已经死了。就好像银杏叶飘落而下,再也回不去了。
生命如此短暂易逝,任谁会不为此而感到怜悯呢?
“啊,对了。还……还有无、无一郎。”少女愣愣地才反应过来,随即在四周找寻着剩下的男孩,“在哪里?在哪里呢?到底在哪里……”
等等,声音……对啊,我能、能听见。对,声音、声音……
突然,相叶云转身向树林里跑去。但殊不知,沉睡的男孩兀地曲了曲手指。
“真是可怜啊,只不过是十一岁的孩子……阿弥陀佛。”而就在少女离开不久后,身着一袭灰黑僧衣的人缓缓来到男孩身边,“让我来拯救你吧。”
……
“无一郎!”
男孩举起斧头拼了命地向鬼砍去,眼里的恨意和恐惧一览无遗。
可那鬼也狡猾的很,一个翻转便让男孩扑了空。趁着男孩未反应过来的间隙,那鬼猛地抓住男孩,狠狠地咬在他的肩膀上。
“啊!”
“萤之呼吸·二之型·乱萤。”
眼前的景象杂乱无章——无数景天随意纷飞,带起无数荧绿的火焰,构成一张紧而密实的网扑向身前那面目狰狞的恶鬼。
“啊!!好痛!!!”
那火焰般的网在灼烧着鬼的肌肤,仿若千蚁噬心般痛苦,再加上紫藤花木的剧毒,那鬼的身体更加迅速地腐烂开来。
他已经活不了了,但是比起这个,少女明显更在意的是无一郎。
相叶云丢下木刀,踉踉跄跄地向倒在地上的男孩跑去。
“无、无一郎。”少女轻呼着男孩的名字,“没、没关系啊,恶鬼已经被我斩杀了,已经没事了哟……”
“有一郎也说了啊,无一郎的‘无’是无限的‘无’啊。希望神明能一直保佑你啊。所以,拜托了,快醒过来吧,快醒过来啊……”
太阳渐渐升起,那光金灿灿的、暖洋洋的,拨开千层枝叶缓缓映射而下,可男孩愈发苍白的脸色却更加明显了。
男孩的肩胛骨似乎已经断裂了,被尖锐的牙齿戳穿的皮肤渗出大量红色的血液,浸湿了麻布衣服,呼吸声似乎变得更轻了。
“怎么会这样?”一道清丽的女声传来,打破了林间死一般的寂静。
“你……你是云?”那人在看清跪坐在男孩身旁少女的脸后,有些不确定地唤道,“你没事吧?”
“诶?”相叶云那黯淡无光的瞳孔渐渐映出女人焦急而悲伤的面庞,其间似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喜悦,“香奈惠姐姐……为什么?为什么要高兴呢?有一郎死了,可是就连无一郎我也无法守住……因为我的错,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样啊。”
披着蝴蝶羽织的女人心痛地抱住了眼前似将被绝望击垮的少女,安慰道:“云,这不是你的错。人生在世难免一死,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啊。有一郎虽已离开人世,但就在我们身边一直守护着还活着的人,守护着无一郎。”
“而且无一郎还活着,如果能得到及时的治疗,他就能成功地继续活下去。我们会将他带回蝶屋进行救治的,你放心吧。”
“真的吗?无一郎真的还有救?”相叶云木讷的双眼兀地灵动起来,“请、请一定要治好他。拜托了,香奈惠姐姐。”
香奈惠温柔地笑道:“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救治他的。”
云这孩子真的变了好多,明明之前对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现在却为了一个男孩愿意向人求救。究竟是什么改变了她呢?
……
树林里,只剩下如同白橡树妖精的女人和少女两人。
面对这无声的沉默,相叶云倒率先打破了这份沉静:“天音夫人。对不起,还请原谅我当初的任性。但是我现在还不能归队,因为我有了无法割舍的东西,所以实在抱歉。但我会继续以我之道斩杀恶鬼,拯救更多的人。还请夫人将我的话转告给主公大人,顺便也代我问候一下主公大人。”
天音只道:“妾身明白。主公大人也曾说,若能遇见云小姐就转告给你一句话——鬼杀队永远等待你的归来。”
“谢谢、谢谢主公大人。”
相叶云转身准备离去,但她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犹疑般地停下脚步:“……请问,我师兄他……还安好吗?”
“炼狱大人一切安好。前不久已经晋升成为‘柱’级队员。”
“是吗。那老师……”
“前任炎柱大人需要的只是时间。”
“是吗,我知道了。多谢天音夫人。”
“敬祝您武运昌隆。”
“嗯。”
少女转身离开了,那白橡树妖精般地女人终也离开了。空荡荡的树林再无一人,静悄悄的,还真是寂寞啊,从今以后……
黑暗中那诡异的无脸面具再次浮现。忽然,面具上映出一张愤怒而狰狞的面孔。又是“咔嚓”一声,那愤怒的脸裂开了一角,而后伴随着声嘶力竭的呐喊,在黑暗深渊中徘徊往复,不禁激起一阵颤栗。
“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