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从床上爬了起来。
冷汗已经将我的衣服打湿,发丝也湿哒哒贴在额上,但我顾不得这么多。
我记起来了,全都记起来了。
我的心情前所未有的焦躁,却又前所未有的平静,一条明晰却又陡折的路在我眼前展开了。
我几次拿起笔,想要写点什么,却因为太过激动而颤抖的手,只能作罢。
我在屋子里来回打转,脑子里从未如此清晰过。
我看着窗外,看着窗外平静的宫殿,深知这平静只是假象,在这座复杂的宫殿中,隐藏了无数的隐蔽。
我挪动脚步,膝盖处传来早已熟悉却仍旧难捱的痛,缓缓走到门边,手在门把手处顿了顿。
我突然有些冷,没有风,是从心里出来的冷风。
若我踏出这一步,就真的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我回头看了眼这寝宫,推开了门。
一路上没有宫人,甚至守卫也没有,我心沉了沉,径直走进一条密道,出了宫。
我按照记忆中路线,一步一步,拖着我这具千疮百孔的身体,朝圣般,怀着一颗毫无杂念的心,朝幼时那个地方走去。
路上的什么也不能打动我,什么也入不了我的眼,我一直往前走。
青草地的不远,几只雪白的兔子,正悠闲吃着草。
地上突然投出一片阴影,与此同时,天上传来一阵清脆的鹰啸,我抬头,一只白头鹰,在我头顶盘旋。
我心想,这鹰真是奇怪,不去吃那些兔子,在我头上盘旋做什么。
我停,鹰也停,在枝头梳理羽毛;我走,它也走,距离我不远,就离我头顶一尺处,一直盘旋。
叫声一声接着一声,尖锐、凄厉,却又夹杂着一丝道不明的不舍。
一直到密林入口,从这里走,林中树木参天,树冠遮天蔽日,或许还会有瘴气,旁人是进不得的。
林子里,连一只活物都不会有。只有那个组织的人敢建在这种地方。
另一条路阳光洒满了,金灿灿的,那是通往集镇的路。
只要我有一点后悔,我大可以走这条。
一直走,再拐几个弯,我就能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再雇一辆马车,摇摇晃晃驶上几个时辰,回到皇宫去,就在小布的庇护下。
那白头鹰扑棱几下站在枝头,歪着头似乎是在看我,又梳理了几下羽毛。
我有些想笑,扯起嘴角发现又笑不出来,只得作罢。
我对这鹰摆摆手,好歹还送了我最后一程,我叫它快回去,回哪儿去都可以,别跟着我了。
我不久的人生中,最后一程,最后一篇章,彻底翻过去的最后时刻,竟是一只鹰陪着我。
我心情实在是沉重,脑子里又模模糊糊想起许多事情,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只要踏上这条路,只要有了这个想法,过去的生活就和我彻底告别了。
白头鹰似乎看懂了我的意思,又叫了一声,这一声,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声,饱含许多情绪,我鼻头有些酸。
我看着它起飞,又在我视线能及处盘旋了好几圈,最后拐了一个弯,在我眼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