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颖出神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盒饭,回忆着早上发生的事情。
家里人管的比较严格,所以林语颖从小很少有跟外人接触的机会,平常见面的也只有家里的仆人之类的,若不是上了高中,恐怕林语颖很少有机会能够见到同龄人,可即使如此,林语颖还是很少主动与同学们交流(从小生活的环境造成的交际能力缺失呢)。
迷迷糊糊地到了学校,迷迷糊糊地接到了文学部集结的通知,又迷迷糊糊地发现快要迟到了(刚放假过来就迟到怎么能行!)。
然后就...
(真的好尴尬啊!!)
少女的脸通红一片,像是熟透了的苹果一样红彤彤的。
(话说为什么文学部的总部要设在五楼啊喂!)
正在少女在天台护栏的角落里自顾自的遐想时,天台的门转来“吱呀”的声响。
少女本能地朝声响处望去,两道高挑的身影进入了林语颖视线。
“学长?!”
刚进入天台的费明听到了一道略显熟悉的悦耳的声音,循着声音看去,费明发现了角落中的林语颖。
“啊,好巧,是你啊。”
旁边的张显圣悄悄顶了顶费明胳膊,“好啊你这个家伙,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可爱的女生?”
费明没有理这个家伙,面无表情的朝着正在招呼他们的林语颖走去。
“学长也喜欢在这里吃饭吗?”林语颖站起身来。
“嗯,你也经常在这里吗?”
“是的呢,话说为什么之前没有在这里注意到过学长呢?”
“大概是因为人比较多而我又不显眼吧。”费明耸了耸肩。
的确,由于天台视野开阔,氛围独特,不少人不惜爬五楼楼梯都要来天台和朋友一起享受午餐时光(尤其是小情侣们!),也因此,天台成了一个小小的社交平台。
“哈?怎么会,学长很显眼呢!”林语颖认真地说道。
“喂喂,你们太过分了吧!这里还有个人呢!”被忽视的张显圣一脸悲愤。
“这个家伙叫张显圣,我的同学。”
“兼死党。”张显圣自个补充道。
林语颖带着歉意向张显圣说道:“十分抱歉,只顾着和费明学长聊天了,我是二年级A1班的林语颖,‘森林’的林,‘语文’的语,‘新颖’的颖。”
这下倒弄得张显圣不好意思了,他有些局促地解释着:“嘛,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啦,正如费明所说,我叫张显圣,‘弓长’张,‘显示’的显,‘圣贤’的圣。”
三人一起坐下,在角落中打开自己的饭盒,费明向张显圣简述了一下二人相遇的经历。
“真好啊,我也想被可爱的学妹撞倒。”张显圣羡慕的话惹得林语颖脸颊上又染上了一片红晕。
“啊,学长的眼镜已经换好了吗?”
“嗯,那家眼镜店效率挺高的。”费明推了推眼镜。
林语颖眉毛皱了皱,苦恼地说道:“那我要怎么补偿学长呢?”
“无所谓,你不用放在心上。”
“这,这怎么行!毕竟是因为我太冒失!”林语颖用坚定的眼神,以坚定的口吻说道(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我一定要处理好!)。
真是一个单纯又固执的小姑娘啊,费明有些无奈的想到。
“这个家伙还真不缺啥东西,补偿的话还真不好办。”夹起一块章鱼烧的张显圣随口说道,“不如以身相许吧。”
费明一击漂亮的肘击(“咕哇”张显圣腹部受击,到嘴的章鱼烧瞬间喷了出去),林语颖被逗的不知所措,只得红着脸低下了头。
“别哔哔没用的,说点实在的。”费明对张显圣无奈地说道,都爆粗口了,看起来是有些生气呢。
看到苦恼到腮帮子鼓成两团的林语颖,费明想了想,开口道“要不先欠着吧,等到以后我有困难的时候就拜托你了。”
林语颖思考了一会,又想不出其他的解决办法,只得接受了这个提议。
“好吧,以后学长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本小…呸,找我吧。”
三人闲聊着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午餐时光,并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转眼间到了放学的时间,张显圣,费明与途中遇到的林语颖结伴下到一楼。
“那么一会在这里集合一起回去吧?”
约定好后,张显圣与费明两人进去了一侧的男更衣室,林语颖则独自进入了另一侧的女更衣室。
张显圣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刚拿出便服,便发现柜子中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老妈发来的短信啊。”张显圣嘀咕着打开了短信。
原来是张显圣的父母外出工作,今天没法回来做晚饭了,让张显圣前往姑妈家吃饭。
“费子,我没法跟你一起回去了,我爸妈出差了,我得去姑妈家了,你自己和林语颖回去吧,她不是住在地铁站附近吗,正好顺路。”
费明刚换上便服,“好吧,你姑妈住的挺远的吧?注意安全。”
“不劳您费心。”说完,张显圣又调皮地向费明眨了眨眼睛,用一副贱贱的,阴险的表情说道:“把握住机会哦费子。”
“滚。”
跟林语颖说明情况后,张显圣便独自离开了学校,走在前往姑妈家的路上。
姑妈家离得属实不近,但张显圣走的并不急,他在脑海里想象着费明和林语颖独处的情景,不禁觉得十分有趣。
“真好啊,那个家伙终于开始交新朋友了。”张显圣带着一脸欣慰的表情,好像自己付出了很大的艰辛,随即又感叹到“不过那个林语颖,看起来应该是个贵族大小姐吧,貌似也没什么朋友呢。”
“这年头都流行‘独狼’了吗?”张显圣嘀咕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张显圣慢悠悠地走着,脸上不带有任何的表情,让人无法猜测他的内心活动,或许,面无表情才应该是张显圣最正常的表情。
一般人不知道的是,在费明出事之前,张显圣一直都是个性格内向,不善言辞的家伙。
他与费明是发小,是彼此熟知的伙伴,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从前的两个人经常在一起无拘无束地大笑,疯跑,一起去探险,一起去惹事,然后一起挨骂。两个家庭之间的关系也是十分的要好。
然而,后来,张显圣发现费明变了,笑容逐渐从费明脸上消失,尽管有着善于表达的能力却愈发沉默寡言,最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光芒逐渐从他的眼睛中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灰蒙蒙的雾始终笼罩着他的瞳孔。
而对于人的情感比较敏感的张显圣从那团雾中发现了费明深藏起来的焦虑,恐惧与不安。
为了得知原因,张显圣开始留心大人们的交谈,逐渐的,张显圣得知了事情的大概。
而为了让费明开心,张显圣强迫自己去背那些之前从未听说过的笑话,强迫自己在费明面前即使并不开心也要露出自己最完美的笑容,强迫自己变得幽默,尽管费明仍是一天天的消沉下去。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我是他的朋友啊,这么做,是理所当然的吧?”这,就是张显圣的信念。
于是,一个显得没心没肺的张显圣和一个面无表情(整天在费明面前笑已经很累了,我不想再浪费我的表情)的张显圣被分别呈现在了费明等少数亲密的人和其他人面前。
道路渐渐蔓延上了低矮的山坡,这座山因为有一大一小两个山头而被称作是“子母山”,虽说名字是山,但其实并没有多高,而紧挨着这座山的,便是丰原市的母亲河——丰源河。
透过路旁的护栏,张显圣看着江面。虽说才五点多,但冬季的太阳格外的懒惰,已经踏上了归途。
余晖照在平稳流动着的江面上,映出斑斑点点的鱼鳞样的金光,真有种“浮光跃金”的景色。
风顽皮地拨弄着张显圣额前的几缕发丝,走过一个拐角后,一道靓丽的身影闯入了张显圣眼中的风景画中。
墨蓝色的长发如同精灵一般在风中起舞,修长的双腿衬处高挑的身姿,白皙的皮肤,完美的侧颜,仅仅是侧脸,便足以秒杀大部分女生。身上的制服和肩章显示出她是张显圣的同级校友。
这名少女上身前倾,依靠在护栏边上,单手托着下巴,出神的望着远处的江面。
一时之间,少女的侧颜让张显圣几乎停住了脚步,就连心脏都慢了几拍,时间仿佛在此刻停驻,但真正吸引张显圣的,是少女的眼睛。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张显圣可以清晰的看到少女的眼睛,褐色的瞳孔,只比肌肤白一点的眼白,以及,那死了一样的眼神,就好像,费明当初的眼神,乍看起来古井无波,然而却藏着痛苦,失望,无奈,孤独。
但是,张显圣却有着发现这些的天赋。
突然,少女有了动作,原来静止的画面突然又回到了时间的手掌之中,在紧盯着江面的同时,少女双手扶住护栏,奋力撑起自己的身躯,好像是要越过护栏。
联想起少女的眼神,张显圣心脏猛地一缩,瞬时联想到了不好的事情,当即大喊“危险!”
这一声吓到了那位双脚已经踩在护栏上正试图站立的少女,少女惊异地扭过来美丽的面庞,却因此失去了重心,脚下一滑,“诶,诶咦…”失去了平衡的少女眼看着就要摇摇晃晃的跌下去,张显圣顿时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像一道闪电一样冲到少女跟前,一把搂住少女的腰,然后向后用力一挺,这才止住少女下跌的趋势,但张显圣却有些低估了少女的体重,无可控制的向后倒下(还好这条路上没有别人,不然就要出丑了)。
无暇感受怀中柔软的触感,张显圣结结实实的摔在了路面上,好巧不巧的,正好有一块石头顶在了张显圣的腰部,“嘶…”(疼!)背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让张显圣倒吸一口凉气。
少女连忙起身,刚想问张显圣干嘛要突然大叫一声,但看到张显圣的惨样后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只得问一句“你没事吧?”
听到少女关切的问话,张显圣并未回答,而是迅速站起身来斥责少女,“你想干嘛啊!?刚才那样是很危险的你不知道吗!”
“我,我只是想站在栏杆上看看远处的风景……”少女涨红了脸,争辩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样同样很危险!”
少女实在没理,便不再争论这个话题,而是关心起张显圣的伤势,“别说这个了,那个,你没摔出来什么事吧?”
“问题不大,别看我瘦,我可是排球队的干将!”张显圣吹嘘着,刚想摆一个硬气的姿势展示自己的结实,却不小心扯到了痛处,“疼,嘶……”
“噗!”少女见状没有忍住,一下便笑了出来,连忙用手捂住了嘴。
“你先把衣服外套脱掉,我看一下伤的重不重。”
“啊,这个…不太好吧??”张显圣显得有些羞涩。
少女白了他一眼,“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怎么着你。”
在少女的坚持下,张显圣拘谨的脱下了外套,掀起了衬衣,露出了自己的后背,只见在腰部有一处明显的淤青,少女小心的用手指戳了戳,张显圣立马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这家伙是在故意报复我吗?“看起来挺严重的,啧,这次你受的伤也跟我有关,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看一下吧。”
张显圣闻言立马穿上外套,摆了摆手“算了,我还要赶时间去安水(安水镇,张显圣姑妈居住的地方)。”
“安水镇?你步行去吗?挺远的吧。”少女有些奇怪。
“嗯,我去找一个亲戚,她最近身体不太好,不方便来接我。”
“那我陪你一起去吧,我正好也得去那里呢,反正那里也有医院。”少女略略思考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下轮到张显圣有些狐疑了,“这么巧的吗?”
最后,张显圣还是和少女一起走在了前往安水的路上。
“看你的制服,你也是丰原高中的吧?”为了打发途中无聊的时间,张显圣开口道。
“嗯,你也是吗?”
“不仅是,而且和你同级哦。”
这下轮到少女惊异了,“真的吗?”(我一米八的身高看起来不够成熟吗???有什么好惊异的啊喂!)
虽然有些不爽,张显圣还是接着说了下去,“三年A2班张显圣。‘弓长’张,‘显示’的显,‘圣贤’的圣。你呢?”
少女却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后说道:“三年B1班李沐,‘木子’李,‘沐浴’的沐。”
注:教学楼由西向东分为三部分,教学楼形状是倒着的U,西侧是A,中间是B,东侧编号则是C,A与B基本上全部为理科班级,而C则是文科班级区。
“那么,我们算是认识了吗?”少女扭头一脸好奇的说道。
“大概吧……话说你在那里干什么?还穿着制服。”张显圣疑惑的问道。
少女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许多,“没什么,我只是身体不舒服,提前请假回家,路上碰巧被江景吸引了,不知不觉忘了时间。”
(感觉不像是全部都是实话的样子啊,说话的声音一下子都变了)
“那……那你身体不舒服还来陪我一起去安水,没关系吗?”
“不要紧啦,我已经好多了。况且……”少女有些迟疑,“我的家就在安水,只不过我的父母为我在地铁站那里租了一间房子,平常不怎么回家罢了,碰巧,今天我想,想回家看看。”
(总觉得在隐瞒着什么啊……不愿意说的话,就算了吧)
河面上吹来凉爽的风,撩起了李沐墨色的发丝,张显圣偷偷的用眼睛的余光欣赏着李沐美丽的容颜,在无言中二人到达了安水镇。
在给姑妈发过短信后,张显圣便跟着李沐到了镇上的医院,安水镇虽说只是个小镇,但是由于其优美的风光而成为了许多商贾富人休闲聚集之地,整个镇子的经济也很是发达。
经过检查之后,医生看了看结果,给张显圣贴上了一贴膏药也就完事了。
张显圣与李沐坐在等候厅的椅子上休息着。
李沐从口袋中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呢。”李沐顿了一下,“那个,抱歉,虽说是陪你来医院,但是……”少女悲伤的笑了笑,“实际上,不过是我想让你多陪我呆一会。”
“没关系。”
李沐莞尔一笑,“你还真是个好人呢。”
看到这个笑容,张显圣觉得自己的心脏在那一刹那都停止了跳动(完了完了,我都快要沦陷了!)。
“这就发好人卡了?好不甘心啊。”张显圣赶紧讲了一句俏皮话掩饰自己的失态。
李沐被这俏皮话逗得又笑了起来,声音悦耳动听,胜过百灵鸟。
“笑起来才好看啊,像刚开始我看到你那样的死了一样的表情哪比得上现在!”张显圣面带笑容然而语气却显得有些严肃的说道。
“是吗?其实啊,我很久没这样开心的笑了哦。”一丝悲伤如同流星划过李沐眼眸,“啊,对不起,不小心我又破坏了氛围。”
“没关系。”张显圣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子上,“我觉得,你和我的一个朋友很像。”
“哦?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有女朋友了吗?”李沐逗趣的说道。
“哈?怎么可能。只是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小的时候就一起玩的一种。”张显圣叹了一口气,他自己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起这些,“唉,你的眼睛,和他的一样,像是死了的一样。”
“很失礼哦!”李沐故作生气,鼓起嘴巴,“不管之前怎样,至少现在我的眼神好些了吧?”
“没太大变化哦。”张显圣说出了实话(只是暂时有些不一样了,深层的东西,还是没有变化)。
“是吗?”
“骗你的喔。”见少女又要消沉,张显圣只得转变自己的话语,“现在你的眼睛很明亮,像是有钻石藏在里面一样。”
“眼里怎么可能有钻石。”被夸奖的李沐显得挺高兴,“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通过一个人的眼睛看出一个人的心情的,简直像是读心术一样神奇。”
张显圣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天赋。”
“好讨厌的天赋,感觉自己的心灵被窥视了一样。”
“很失礼哦。”张显圣学着李沐之前的样子故作生气。
又是一阵悦耳的笑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中。
笑声平息,李沐轻轻的开口“虽然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很开心,但是,我希望在学校你可以假装不认识我。”
张显圣有些奇怪,但他忍住了想要询问原因的冲动,默默的听着,李沐无神地望着医院干净的白色瓷砖地面,继续说着“我很高兴你没有问这问那,的确,我,我有些不太好的心事。”沉默,“但是,我不想让别人牵扯进来。尤其是你这消息闭塞,本可以活的开心快乐的人,没必要为我平添烦恼。”
“你这么说反而让我好奇了哦?”
李沐笑了笑,随即看向张显圣,棕色的瞳孔映出张显圣的面孔,光滑的面颊,柔顺的长发中有几缕发丝散在肩上,这些形象深深印入了张显圣脑海中(一股悲伤……)“你能陪我到现在,我已近很开心了,非常开心。”
“我愿意让你更加开心。”然而,张显圣没有说出口,只是说了句“没关系。”(真没出息!)
李沐移开了目光,突然,张显圣很想伸手去抓住那忧伤的目光。
“时间不早了,那么,我先走了,你在这再歇一会吧。”
李沐起身离开,张显圣注视着李沐离开。
“再歇一会?那么怕我跟着她吗?”(不过,就在同一所学校,总能再遇见的吧)
然而张显圣没有看到的是,李沐离开时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和眼睛中的坚定。
“又是一位孤独患者,我跟这类人这么有缘的吗?”张显圣无聊的抬起头看着高高的天花板自言自语。
思索了一会,张显圣也准备离开医院了,刚起身,张显圣突然注意到在李沐做过的椅子上有一张卡片,反射着灯光,闪闪发光。
张显圣拿起卡片,是一张学生证,上面有李沐的照片,大概是从口袋掏手机时滑落了出来,然而,在姓名一栏上面写的并不是“李沐”,而是,“诸葛沐”。
班级是对的,名字却是假的,这是即希望我见到她又不希望我见到她?等等,诸葛沐?诸葛沐……
突然,张显圣如遭雷击,这不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