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浅不知道从哪里讨来这么个占便宜的故事来搪塞君淮,但是他却记了整整五百年。
今年的冬天意外地冷,倘使没有心中期盼着的哪一缕希望,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过。
白浅醉醉地阖上了眼,依偎在那根树枝上沉沉睡去,岁月静好的模样差点迷惑了君淮的双眼。

一梦醒来,她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白浅我又要远行一次。
君淮凡事小心。
君淮慎重地嘱咐道。
她越下梧桐枝后便了无牵挂地离开了,留给君淮的是一抹白色身影,在银白雪山下,在漫天银粟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
……
冬去春来,城中桃花开了漫山遍野。
她还没有回来。
君淮每日寅时醒,亥时睡,料想着有朝一日那位身着白衣的姑娘又出现在远方,拎着两壶酒,笑着问他喝不喝……
……
一等三年。
白浅满身伤痕出现在君淮面前,看起来狼狈极了。

一袭白衣,负伤归来,差点就在君淮面前咽了气。

他喊了千万遍,嗓子沙哑了也不管,甚至一遍遍用拳头打在那束缚他百年的结界上,渗出血迹也不管,锥心之痛丝毫不放在心上……

白浅蓦然起身,手中运转灵力,幻化出一个珠子,打入梧桐树内,淡淡地道:
白浅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
白浅等我。
君淮不知道她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但他能想到,那并非是游戏人间的趣事。
他想让她留下来,但是无论他喊了多少遍,她始终听不到。
白浅将灵丹留给君淮后,独自离去。
风起天阑,一地尘埃,孤傲的身影又一次烙在君淮的心里。
……
……
寒风料峭,将过往云烟吹进寒冰中,等来年第一缕曙光融化。
白浅临走前让他等,但是无论他等了多少年,她都没有再出现过。
一句话,这一等,等了百年。
后来,有人伐了那棵梧桐树,做成了一把琴。
待到君淮修为大涨,化身成人的那一刻,决定不等了,他要去寻她。
从此,迈过万水千山,历经百劫千难。
……
等他真正踏足世间的时候,原来并不如同白浅说得那样美好,城中无人再卖桃花酿,那只大黄狗和驴子也已经死了。
小裁缝和高家二小姐不知道有没有在一起。
卖糖葫芦的大爷也不会再买一束红山茶送给他的老伴儿了。
唯一的幸事,就是百年前云岚宗已被屠,听说是被一只妖所屠。
……
村庄里的第一缕炊烟在晨曦中袅袅升起,茶馆里的说书先生侃侃而谈。
“百年之前啊,他们做尽恶事,世人敢恨不敢言,我们这些后人啊,是真心感谢那只妖喽!”
“只是可惜啊,听说那只妖被冰封几百年,估计尸骨都无存了。”
君淮擒着茶盏的手颤了颤,眸中闪过一丝希望,他一把拉住说书先生的手腕,颤着音问道:
君淮妖? 是不是……一只白狐?
“传闻如此。”
昔日白浅的模样重又浮现在脑海中,泪水模糊了双眼,打湿了衣襟,他近乎绝望地又问:
君淮老先生,那您知不知道,她……被冰封在了哪里?
“这个嘛……先人并未谈及,后世也是众说纷纭,惭愧……老身属实帮不了公子啊……”
君淮多谢。
君淮沙哑着嗓子淡淡地回了一句径直离了茶馆。
……
……
那时候,云岚宗仍有余孽为非作歹,不过较之前而言,实力已经大大削弱。
君淮涉足世家万里,遇云岚余孽便将其斩杀,只可惜从他们口中从未挖到过有用的消息。
荣耀一时的云岚宗毁于一旦,待他杀尽之后,也未寻到白浅。
……
君淮便化为琴身,沉入冰湖,寒冰刺骨,受尽折磨四百年。
后来有人意外将他打捞出来,重现于世。
他就去了姑苏城,在一处极不起眼的小巷子里开了家酒馆。

不卖别的酒,只卖桃花酿。

君淮总是买最苦的茶和最甜的糖,茶留着自己喝,糖揣在怀里等她。
坏了就买,买了还坏,坏了就再买……
有时候岁月静好,他就会逼迫小孩子听他讲故事,将农场主和小猪的故事,把小孩子气哭以后又拿糖哄他们。
……
再后来,君淮就遇见了白浅,不过她已经不记得那些事情了。
就算记得,她也不知道君淮就是那棵梧桐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