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一见娴妃，乐渝便跑下台阶，亲自去迎：“小嫂嫂！”她一把扶住娴妃的小臂，见她神色憔悴，想起她家中遭遇的变故，更是心疼她，“小嫂嫂若要见我，遣人来告诉我一声便是了，小嫂嫂身子不好，何必亲自前来呢？”她扶着娴妃就要进殿，“小嫂嫂同我进去坐坐吧，别在这儿站着了。”

“不过是说几句话的工夫，我便不进去了。”娴妃看着她的目光带着暖意，温和道，“我是来向公主道谢的。前些日子总忙着，一直不得闲来寻公主，公主莫要怪罪我才好。”她也没用自称，语气和蔼，一如既往地温柔。

“小嫂嫂，我也没有帮上什么忙。辉发那拉夫人的事情……”乐渝欲言又止，她看着娴妃的眼神变得落寞，连忙安慰她，“小嫂嫂，不论如何，乐渝都会陪着你的。你千万别太难过了，我瞧小嫂嫂面色不好，可见近日伤怀于此。可人死不能复生，我们终究还是要向前看的。”亲弟弟死于痢疾，亲额娘在她面前一头撞死，亲阿玛至今身陷牢狱……虽是都说祸不单行，但这样接连发生的惨事，换了任何人，都是一样承受不住的。

娴妃垂下眼眸，哀伤不已：“我阿玛年事已高，在牢中只怕日子难熬。可他犯了大错，我也无颜去向皇上求情……也许正如额娘所说，我正是，懦弱无能的女儿。”说到伤心处，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滴落在乐渝的手背上。乐渝果真不忍：“娴妃小嫂嫂待乐渝素来亲厚，眼见小嫂嫂有了难处，乐渝帮不了小嫂嫂的弟弟已是寝食难安，如今又怎能眼睁睁看着辉发那拉大人一把年纪还在牢中苦熬？”她握紧娴妃的手，“我会为小嫂嫂去求皇兄的，无论如何，那都是小嫂嫂如今唯一的家人了。乐渝万死不辞！”她目光坚定，娴妃心中却满是愧疚。

在这紫禁城中，乐渝是唯一一个将她视作家人的人。她待她真的很好。从前娴妃从未想过，原来有朝一日，她也会这样利用乐渝，利用她的心善，利用她动的恻隐之心，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这一次——娴妃踏出安悦宫，在心底默默说道：乐渝，小嫂嫂只这一次利用你。往后我再百次千次地偿还于你。只盼你，不要怪我。因为我真的，早已无路可走……

祭神典礼如约举行，天子慷慨，与朝臣们分肉而食，以此铭记祖先。

宴席上自然男女不同席，乐渝作为嫡公主，长幼有序，坐于富察皇后下首第一位。从前皇后身子不好，弘历特别允她不必吃肉，可如今她身子已然大好了，这样的大日子，皇后又如何会不参加？

乐渝正费力地嚼着口中的胙肉，才咽下去，便见弘历沉着脸道：“查！给朕彻查！朕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对祖先不敬！”他猛然一拍桌子，将乐渝吓了一跳，“不论是谁，若有私放调料者，朕皆不放过！”

乐渝面前的肉自然也被仔细搜查了一番，她抬起头时，倏然与傅恒对上了视线，他脸色极为难看，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番搜查之后，被魏璎珞设计了的弘晓辨无可辨，被盛怒之下的弘历革职查办。

乐渝看了一眼身边的紫苏，紫苏会意离去，几息之后，乐渝咽下最后一口胙肉，听得回来的紫苏凑到她耳边，轻声道：“前几日，怡亲王与齐佳侍卫诬陷魏璎珞与侍卫有私，意欲牵扯皇后娘娘。据说此事的幕后主使乃是嘉嫔。皇上大怒，这才让娴妃娘娘照看四阿哥。奴婢打听到，祭典开始之前，魏璎珞寻过富察侍卫，给了他一包盐。”

紫苏言尽于此，乐渝却是了然。她端起茶盏，轻轻吹着飘在最上头的茶叶，氤氲的热气之中，她的面容模糊不清：“看来是本公主的心太善了，才让她一次又一次地挑衅于我。”她的声音微不可察，“做奴婢的，还是不要太聪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