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雁传书

元一还未走到观中，看见厨房中炊烟升起，知道老道他们已经回来，就扯起嗓子喊道:师傅，焦二，我回来了。快看我拿的什么。老道和焦二闻言出了道观，看他手里有四杆黑幡却是吃了一惊:你这幡是哪来的。元一卸了柴草，把黑幡往道观里一放，就一五一十把所遇之事说与老师和焦二听，焦二听的是如痴如醉，老道却是面色沉重，元一讲到后来不禁惴惴，问道:师傅，却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不成？

老道拈了一下胡须:你也是命大，这道人必是受了极重的伤，不然你必然无幸。这幡乃西南天阴教之四灵聚魂幡，昔年天阴教主古辰一身道法也是惊人，已成就元神，他手中的四灵聚魂幡也威力惊人，不知沾染了多少生灵之血。只是五十年前他被峨眉掌教真人所杀，教众也风流云散。这道人想必也是教众中有头脸的人物，不然也不能得此幡练法。不过他肯定是之前与什么人争斗，元气大伤，才停留此处收些魂魄以助他疗伤，没想到糊里糊涂死在你手上。

元一吐了吐舌头:听师傅说此幡厉害，可是我用本门真火却能克制，不知是什么原因。

老道白了他一眼:你也是傻大胆，运气好，用你那半吊子真火护住了自己而已，这阴物虽然惧怕真火不假，更主要的是他那幡肯定是被对头重创，折了九成威力，急切想要补充回来，要不他哪看得上这山里的野兽，连一头成气候的也无。昔年古辰为练那杆妖幡，杀尽百蛮山之生灵，又远赴北海，在那极北之地猎杀精怪，方圆千里之类被他杀了个精光，煞是残忍，却也威力至大，快达到了阴极阳生的地步，堪称法器中的头等之物，差一点成就法宝。凭着那杆妖幡布下的聚魂阵，古辰硬是和峨眉掌教恶斗了一场，虽然落败身死，也足见这一身道法通玄。像你遇到的道人所练之幡，估计已经被打落到一级法器了。

元一听了方才明白是自己运气不错，不然早就成了一堆白骨，想想也后怕，又问道:师傅，不知这幡中精魂可有解救之法，我已答应解救他们。说罢，就欲将幡递与老道，眼神之中甚是期盼，老道看他一眼:这幡中之物解救之法或许有，但我却不会，你暂且收好吧，待将来有缘遇到高人，再寻解脱之道。我若真火将此幡烧了，只怕连这些精魂一块杀灭，连转世的机会也无，倒颇残忍，不符合你的善心之举了。我听你说，那光明咒言能约束他们，你就每天颂两遍真言给它们吧。也罢，你且将那幡拿过来与我。

元一恭恭敬敬递与师傅，丁零真人略一运气，喊一声收，那幡即无隐无踪，老道手里却多出一个香袋来，递与元一:此袋乃我道门小技，里面可做储物间用，你用本门真气便能打开观之，取用，今便与你一个。焦二，也给你一个。二人接了挂在腰上，甚是欢喜，元一还埋怨道:师傅原来还有这宝贝，为何早不赐予我们，我砍柴草也省得背了回来。

老道笑骂道:你这惫货，为师就是要磨你性子，让你知道凡人之苦，这才能起向道之心，况且这又叫什么宝贝了。什么时候你们能形成识海，为师再传你们道家真正的宝贝。二人忙问:真正宝贝却是什么？老道却笑而不答，轰他二人吃饭去了。

待到吃过晚饭做了晚课回到房间，二人拿起那储物袋玩耍起来，元一将那四杆幡取了出来，递与焦二观瞧，只见这幡一个非金非玉之杆，上悬着一黑色三角之旗，不知是什么丝物织成，上面各绘一只图腾之物:分别是龙凤虎蛇，端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元一焦二观赏了一阵，也看不出门道，就按老道所说，各念了一阵光明咒，就将幡重新收了进去。然后又把袋子里放进了许多自己的物品，元一的书，焦二的匕首，要不是怕老道责骂，元一几乎要把自己的床给收到里面去，折腾了半宿不提。

第二天待日出，二人已经醒来，这道法能感受太阳真火之力，日出必然周身真气浮动，却是一件异事。二人依然到房顶练功，却不必怕树，一个飞纵就跳了上去，片瓦不响，却是道家功夫习练有常，身体轻健之故。元一经历昨日之斗，生死之间想是逼出了潜能，道法又有进境，堪堪已经摸到了练气化神之门槛，自觉法术有所精进，元一也不禁高兴，搬运真气游走全身之穴，全无阻碍，已可将全身真气藏于中丹田之中，待到早课完毕，一个纵身跳到院子里开始做那五禽戏来，再观其动作，已经颇具威势，行有风雷之声，止有山石之稳。焦二看了，羡慕不已，不禁拍手叫好，元一也面有得色。却看老道已经出了观中，正看着他二人，二人忙向师傅请安问好，老道问元一道:你似颇有些进境，可是昨日一战颇有些领悟？元一答到:回禀师尊，徒儿经历两战，都有些进益。

老道唔了一声，道:这修道也不是闷头苦练，还须体悟世道人心，所以我道门中人并不都避世潜修，只看道心是否圆融，元一你性子跳脱好动，一味闷坐估计是不行的。焦二我徒性格温和，倒是可以走这条路子。也罢，你们修道之路自己体会去吧，修道本也没有固定之法。

二人听了对看一眼，心头又有一层明悟，方知纵是兄弟将来之路只怕也多有不同，还需各寻各的道。转眼秋去冬来，冬走春到，四季变换已是升平十四年，二人境界都已稳固，只是感应这最后一关形成识海却还摸不到头绪，好在老道和二人都不着急，慢悠悠的过日子，只是老道再不出诊，平常只在观中打坐。

这天正是惊蛰，老道把二人唤到近前:我今日要入定，但是这山中有一花名唤葛巾，只生长在后山山阴峭壁之上，此花花期已到，你们二人结伴去采，我要此花有用。这山中无什么山精鬼怪，你二人此时身手也没有坠崖风险，但还是大意不得，遇到危险不许逞能，元一你可知道？

元一被老道单拎了出来，甚是不满:师傅，祸我俩都闯，为什么就单说我呢？焦二笑眯眯的不说话，老道也笑笑:哪次不是你的鬼主意。去吧，休得在我面前聒噪。

元一焦二退了出去，准备妥当也就往后山去了。二人路上来了兴致，一路奔驰，你追我赶，一刻钟功夫就到了后山山阴之处，到那峭壁之处，焦二待要下去，元一却说:好兄弟，这山崖甚高，你且留在上面，我在腰间绑个绳子，你在上面拉着，必然万无一失，也省得师傅说我们冒失。焦二听了觉得有道理，就老老实实留在上面，将绳子绑在一个大石头上，自己做起了看守。

元一下到峭壁之处，寻那葛巾，正在东张西望，忽然发现一件怪事，那峭壁中腹有一个突出的石台，上面却有一片白色云气笼罩，让人看不真切，这峭壁不算高，其他地方并无云气，元一看了心道:怕是有什么古怪。我先过去看看，就往那里下去，待下到那平台上方一看，平台上仿佛有一骸骨，正是它周身云气缭绕，元一奇道:听师傅说过，非是那龙蛇异类有了一定修为，不会有此气象。待俺近身观瞧，三下两下下到这平台之上，却见是这骸骨甚是洁白，倒更像是一只鸟的骸骨，看着这堆骨头，也能想象这鸟必然小不了。元一摇了摇头，感叹世界无奇不有，就要把这鸟骨收了，带回去给师弟，师傅看看，却听一声鸣叫，从那骨头里飞出一个红色小鸟，冲着元一身上就扑了过去，元一骇了一跳，忙要躲避，偏偏小鸟速度奇快，已经撞到身上去了。元一啊呀一声，往自己身上一瞧，一点异样也无，不放心真气运了一遍，也无甚异样感觉。心里暗自奇怪:难道我最近用功太勤，累得眼花了？干脆不去想它，把那骸骨收到储物袋中去了，这平台云气立马就散了。想想师傅交代的事还没办，就赶紧又四处张望，看了半天终于望到在一块凸出岩石后面张了一颗葛巾，他手脚并用爬了过去，将那花小心摘了储存在随身携带的药囊里，并不伤那植株本身，找了大半天，一共才发现三颗开花的，就全都采了去，方才爬上去。

焦二正等的不耐烦，看见元一上来了，忙问:找到了吗？元一答道:采到了，咱们回去吧，我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要给你和师傅观看。二人收拾了工具正待往回走，忽然听见后面一声:二位朋友留步。扭过头去一看，却是两个年轻人不知何时也到了这峭壁之处，却是一男一女，这女子年纪略大些，二十上下，体态甚是匀称，生的明眸皓齿，一张瓜子脸，看起来颇为恬静，那男子比他们俩大上个一两岁，猿臂蜂腰，身材颀长，脸如冠玉，一双眼睛很是有神，刚才招呼他俩留下的正是此人，元一看俩人穿着甚好，却是一尘不染，心里已经有数，抱拳道:二位道友请了，却不知唤住我俩有何指教？这男子略有诧异之色:你眼力倒是很准，却不知师承何门何派。我姐弟二人乃峨眉派风火道人弟子，奉家师之命来此地采取葛巾，却不料途中有事耽搁，被二位捷足先登，不知可否割爱，我可用三粒洗髓丹相换。言语之中很是自信。却不料元一一口回绝:师傅命我来采此花交于他老人家，不敢应承阁下好意。

那男子一时不敢相信元一回绝的如此干脆，说道:我观你二人道法还在感应这一层次，有这洗髓丹之助，必能事半功倍，况且我峨眉炼制丹药之力天下无人不知，岂有不换之理？且卖我孟仙石三分薄面如何？

元一焦二听了甚是腻味，心想:此人话里话外显得高人一等，仿佛像是谁都要卖他面子似得，况且我们又知道算是哪个了，凭什么就要把辛苦采来的药材换给你。元一也不思索，答道:这葛巾就长在峭壁下，我二人只采了三朵回去，你们自己寻去吧，花期还有几天。说罢拉起焦二就走，那男子剑眉一竖，脾气要待发作，却听那女子说到:二弟，人家不愿意，我们也不便强迫，就再这待上一两天吧。那男子倒是颇听她姐姐的话，闻言不语，只是怒瞪了元一一眼。

元一一笑，冲那女子施了一礼，也不理那男子，便拉着焦二下山去了。待走的远了，仿佛还听见那男子说:姐姐，此人对我峨眉不敬，你怎么不让我教训一下他？那女子却温言说到:仙石，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回去小心师傅责罚，要不是你路上生事，我们能耽误吗？那男子还在嘟哝，离的远了也就听不清了。

二人回到观中，见师傅还在打坐入定之中，便不去打扰，来到前院里也开始练功。待到二人功毕，老道已经醒来，唤二人过去:葛巾采回来了吗？二人忙把花献上，老道收了起来，问道:可遇到什么事？元一便把那骸骨和遇到两人之事说了，老道听了，说:先把那骸骨与我看看吧。元一把骸骨从袋中取出，刚放在地上，就有云气环绕其上，老道仔细观瞧，叹道:这是南明离火之灵朱雀的骸骨啊，不知是什么缘故会死在此处。我且收了此物，他日交与我师尊，还是有些用处的。说罢，便收了起来。再叹一口气:至于你二人所遇那俩人嘛，却不是什么好事，他二人想必是峨眉派风火道人的弟子孟仙云和她的弟弟孟仙石。为师当年和峨眉一派有隙，为了一朋友和那个疯婆子打了一场，伤了她，打了小的来了老的，逼的我师傅摘了我随身配剑，将我逐出师门，发落到尘世已经有五十年了。这些年我小心谨慎，换容易装，也是为了躲避他们寻仇啊。

元一，焦二一听:原来师傅不是这个模样的，却是易了容的。忙问道:师傅，你怎么和峨眉结的冤仇？你说的那个疯婆子又是谁人？

丁零真人沉声道:还能有谁，峨眉女神婴易静，这个疯子仗着师门和家门的威势，为了一颗蛟丹，屠了人家满门，我路过心有不忍，劝了她几句，言语不合动起手来，当时我也是气盛，不愤她之所作所为，用飞剑斩伤了她，将她逐走，却不料她父亲和师傅联袂向我师傅问罪，奈何他们势大，我师无奈，找前辈调解赔礼之后，又将我处罚。以后你们二人要注意，不得在人前显露本门道法，更不能透露师承来历。峨眉现在势压天下，一般人怕是要献媚与他们。你二人可谨记了？

元一，焦二见老道说的郑重，忙答应了下来。老道说完，便让他二人去了，自己留在大殿中闷坐，二人看师傅心事重重也不敢打扰，忙退下休息。

待到第二天一早，老道又把他二人叫到身边:为师想了一个晚上，还是觉得不得不先做些预备。说罢，拿出一把长剑来交与元一，说道:你的来历我当年也曾跟你说过，是一个黑衣道人路过此地将你留下，当时只说你姓名，并留下了这把剑，我收藏至今就是为了有一天再交还给你。你收好此物，这剑定是法器无疑，可是其催动之法我也不会，还需要你自己探索。待你哪天修炼出识海，就把此剑藏于识海之中，现在就先放到储物袋中吧。元一恭恭敬敬把剑收了起来，又听老道言:现在我有事吩咐你俩，为防当年仇家寻仇，我也须唤几个朋友帮手，现修书两封交给你俩，你二人带着书信去找他们二人来帮忙吧。说罢又取出两封信来，一封交与元一，你将此信送与庐山简寂观陆道人，一封交与焦二，你将此信送与辽东神蛟岛主，这两个地方离此地大概有1000余里，我许你们三月之期，三个月后再回转观中复命。也罢，你们都得入世磨炼，我再将本门凝煞练罡之法传给尔等，一路如有突破，就可继续修炼。

你二人初出茅庐，路上要小心，不得说出自己师承来历，不要和其他修道门派发生冲突。说罢便将这凝煞练罡之法说与二人，让他们记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