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晚姜成了靳氏的少夫人。
她才十八岁,却已经同靳沣在一起,人世间最珍贵曼妙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唾手可得。可她的心常在一种麻木的悲伤里,像是沉浸在美梦中,却知道下一刻就会醒来。
只是同旁人想的不一样,被千娇百宠的小太子靳堰却并不讨厌她,相反,当靳沣正式介绍他们俩认识时,靳堰先是挑剔地看了半天,到底还是矜持地点了点头说:“我觉得她挺顺眼的,爸爸,我同意你们俩在一起了。”
他说话人小鬼大,晚姜被逗笑了,一边的靳沣也笑:“那你们调好好相处,可别打架。”
他这话说得挺多余,晚姜和靳堰相处得很好,两人手拉手一起想逛游乐园,看到棉花糖一人买了一个,站在一起倒像是姐姐带着弟弟。靳堰年龄不够玩过山车,晚姜看着垂涎欲滴,却不好意思抛下他自己去玩,两人大眼瞪小眼,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晚姜。
晚姜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拽住那人就要扔出去,还好看到那人腕上百达翡丽的限量手表,这才手一抖,恭恭敬敬地站好说:“你怎么来了?”
差点儿被扔出去的靳沣面色不善:“来看看你们玩儿得怎么样。”
靳堰在一边笑得直不起腰,却被靳沣扛起来丢给保镖带走了。晚姜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要打我了?”
“你怎么判断出来的?”
“不然你干吗让保镖把阿堰带走了……家暴挺少儿不宜的。”
靳丰被她气笑了,拉着她的手买了票,两人一起上了摩天轮。他腿长,坐在摩天轮里两条长腿都伸不开,索性让晚姜坐在他的腿上,这才好整以瑕地道:“还有件事儿也少儿不宜。”
晚姜没傻到问是什么,因为靳沣已经捏着她的下巴吻了上来。窗外飘来个氢气球,米老鼠的样子、笑得天空都明亮了。
靳沣放开她时,晚姜有点儿喝不过气,傻傻地看着他。他捏捏她的脸,问她:“看什么呢?”
“看你呀。”晚姜这才不好意思起来,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头,“看你这么好,我怎么这么幸运。”
两人坐完摩天轮,又牵着手去搭过山车、海盗船,靳沣西装革履,却一直陪着她坐在一堆小朋友旁边。晚姜看他挺从容,忍不住笑起来。他无奈地敲她一下,眼底十成的宠溺。
晚上靳沣带她去吃了烛光晚餐,又载她去看歌剧。等两人回去时,已经临近午夜,靳沣将她送回房间,吻了吻她的额头,晚姜躺在天鹅绒的被子中,忽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角。
她的手雪白晶莹,露出小小一截腕子,仿佛白玉一样,而她的声音柔软,温柔到了极点,竟带着一丝妩媚:“别走好吗?
“别闹了,”靳沣拂开她的手,只是说,“我明天还要飞去美国,你先睡吧。”
“可没有你我睡不着。”
她天真地撒着娇,眼底却闪着盈盈的光。靳津到底还是没舍得拒绝她,掀开被子躺在她身边。她凑过来、灵巧地解开他的扣子,却被他按住了手:“你还小。”
“不小了,我快要二十岁了,二十岁就能结婚了对吗?”
靳沣许久不语,她拾起头,胡乱地吻他,却被他紧紧地抱在怀中。这奢华的卧房,每一寸都是随他的心意精心装点的,可实际上,都是周浅浅的品味。周浅浅在他们周围,如影随形,禁锢着靳沣的心。
哪怕晚姜再爱他,他也不会回报给她同样多的爱了。
靳沣任她这样吻着,直到她停下来,才安抚地拍了拍说:“睡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会娶我吗?”晚姜低声问。
靳沣没有回答,只是道:“以后你会知道的
。”
当靳沣从美国归来时,晚姜已经带着靳堰不见了。
保镖递来一个监控器,上面清晰地显示晚姜带着靳堰逃亡到了某座不知名的海岛。而那里,一直被怀疑是廖氏的一处秘密基地。
“他们去了之后就没有离开吗?”
“是的,靳先生。”保镖毕恭毕敬地回答,小心地抬头看靳沣。
他没有动怒,漫不经心地调大屏幕上的画面。海岛上到处都是卖花的,晚姜的头发长长了一点儿,被她随意地扎在后面,靳堰牵着她的手,两个人一人握着一个奶油冰淇淋吃得正香。
她笑得很开心,眉眼都舒展开,是在他身边时不曾有过的样子。
指尖一点儿点儿拂过屏幕上她的眉眼,靳丰问:“那批货找到了吗?”
“根据晚姜小姐的行踪推算,已经差不多确认了。”
靳沣沉默下去,许久后点了点头:“一切照原计划进行,务必确保阿堰的安全。”
其实斯洼一直知道,晚姜来他身边的目的不纯。她的履历没有问题,真的有个当国际刑警却又因公殉职的父亲,而她也确实像自己说的那样,被寥氏派到他身边是为了当卧底。
但是她有一点没说清楚,她向析沣袒露自己的身份,也只是为了换取信任罢了,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从靳沣这里得到他的虹膜数据——
由靳家同周家一起联手研制的,却被周家现任当家,周浅浅的弟弟周喆私吞的新型武器。
那是足有三个集装箱的武器,组装起来甚至能够攻下一个小国家。周喆在被断家追杀时投靠了国际刑警,那批武器将要被国际刑警接手,却因为没有靳沣的虹膜数据而无法开启。
“她真的偷到了我的虹膜数据吗?”
“是的,监控得出,晚姜小姐黑进了数据库,偷取了全套数据后才离开的。”
屏幕上,靳堰正拿着一朵矢车菊别入晚姜鬓边,两人相视一笑,一样天真甜美。
“我给过你机会的,晚姜,”靳沣有些可惜地关闭了屏幕,最后定格的画面上,晚姜正如有所感般抬起头,透过苍茫的天幕同他对视。靳洋笑了一下,很温柔地将最后一句话缓缓说出,“我容不得背叛。”
“你在看什么?”靳堰一边舔冰淇淋一边问。
晚姜摸摸他的小脑袋,微笑着说:“没什么,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前方的拐角处走出几个穿便装的男人,晚姜面色微变,同靳堰商量说:“你能自己先回去吗,我有点儿事要处理一下。”
“那你要早点儿回来。”
靳堰的小手热乎乎的,握在掌心里像是一颗定心丸。晚姜犹豫了一下,低声说:如果我今晚没回来,你就给你爸爸打电话,知道吗?”
到底星黑道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哪怕再天真也知道轻重缓急、新堰点点头,像是很高兴地一蹦跳走远了。晚着这才看向向着她走来的廖以安。
廖以安看她的眼神已经不是过去那样温柔,反而有了戒备:“你就这么让小太子走了,不怕他出事吗?”
“整座岛上都是你们的人,他又会出什么事呢?”晚姜却很有把握地一笑,“你们也不想真正激怒靳沣吧,毕竟你们要的只是武器。”
廖以安沉默片刻,向着她伸出手来,晚姜乖顺地任由他给自己戴上手钱,跟着他们向前走去。坐上直升机时,廖以安低声说:“小姜,为什么不配合我们呢?靳沣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迷药?这次你一定要乖乖把靳沣的虹膜资料交出来,毕竟连周喆都来了。”
“我不是为了他。”
晚姜只说了一句,便被注射了麻醉剂,带往存放那批武器的地方。可他们不知道,被秘密注射入晚姜体内的监控正为靳沣指引方向。
当晚姜苏醒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了。
空气里有硝烟与火的气味,像是经历了一场激战,很多人都倒在地上。晚姜睁开眼,看到靳沣正站在不远处,微笑着望着她——
而他手里,正握着一把枪,指向不远处被绑在柱子上的个人
那是周家少当家,背叛了靳沣的周喆!
因为麻醉剂的效力,晚姜手脚无力,只能慢慢地向着靳沣的方向走去。靳沣看着她,像是温柔至极,可晚姜知道,他的眼底已经没有丝毫的温度。
对待叛徒,他从不会手软。
一声枪响,靳沣将子弹射入周喆的大腿。他凄厉地惨叫,却只是让靳沣笑容愈发优雅。
“看到了吗?这就是叛徒的下场。”他说着,将枪口移向了周喆的头部,“晚姜,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是为了你的父亲吗?”
“不……不是。”
晚姜想要大声地阻止他,却因为麻醉剂的药效而无力发声。眼看着靳沣要扣动扳机,她只能绝望地举起刚刚从死人身上找到的枪,射向了靳沣的方向。
数道枪声同时响起,保镖们将子弹射入晚姜体内,她如同破旧的玩偶般倒在地上,只能无望地望向被擦伤手臂的靳沣
靳沣总算转移注意力,将枪扔到边向着她走来。他将晚
姜从地上拽起来,毫不怜惜地问她:“为什么要带走阿堰,为什么背叛我!到了现在,你还想杀我?”
“不能杀周喆……”晚姜的视线已经失去焦距,却努力抬起手握住析沣的袖口,“不能杀他……周家的人……从出生就被注入了特殊的药物……以便家主控制……你杀了周喆……阿堰就只能活到二十岁……”
闻言,靳沣神色一变,他提住晚姜的下巴,将保镖递来的续命药塞入她口中。这药副作用殷强,一般用来给审讯中垂死的人使用。晚姿痛苦地呻吟,眼底却有了些微的光彩。
“你说的,我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
“只有周家直系后代才能知道这个秘密……哪怕是你,也不会被告知的……”
靳沣眼底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替晚姜将唇边漫出的血迹擦去,问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解释,我是不会相信你的。”
那一瞬间,晚姜僵在了他的怀中。许久许久后,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微微笑了起来:“我十八岁生日时,你送了我一双水晶鞋,说我是公主。我穿上之后和你跳舞,结果嫩了脚摔在地上,把你本来就断了的胳膊又压了一下。
我父亲要我给你道歉,我哭的时候你安慰我说……”
“公主哭起来就不漂亮了。”
晚姜说着,呜咽一声,手指因为痛苦而痉挛起来,却只是一眨不眨地望着靳沣:“我不是有意背叛你的……如果不带着阿堰来,国际刑警根本不会信任我,也不会带周喆出现……你要救阿堰……要从周喆嘴里问出来解药的配方……”
药效新渐退去,她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仍下意识地重复着。靳沣在她说出往事的一瞬间,便僵在原地。许久后,她的手从他的袖口滑下,只在他雪白的衬衣上留下一道鲜红
的血迹。他这才如梦初醒,低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和浅浅的事?”
可晚姜已经无法回答了,她的身上满是弹孔。靳沣几乎茫然地伸手去堵她心口的那道致命伤,她闭着眼,像是梦吃一样说:“这是个……秘密……”
晚姜有个秘密。
十四岁那年,她身为国际刑警的父亲因公殉职后,她被廖氏蛊惑,以为是因为新沣的缘故父亲才殉职的,于是她自愿成为廖氏组织的一员。
她这样的年纪,经过训练后很适合去卧底。可身为黑道教父,靳沣的警惕心太重。
所以,廖氏选择对晚姜进行催眠,令她一举一动都和新沣的未婚妻周浅浅相近。
可谁能想到,催眠的结果竟让她觉得,自己就是周浅浅,而靳沣,就是她深爱已久的男人。
她怎么舍得伤害他?她所做的,仅仅是利用催眠后获得的那份记忆,装扮出靳沣最喜欢的样子。
可她终究不是周浅浅。
败给了另一个自己是什么感觉?是心被泡入蜜糖,却又被刺得千疮百孔。哪怕知道靳洋只是想利用她找到那批失踪武器的下落,她仍贪恋着这一点儿点儿的温柔。
不要忘记周浅浅,因为自己这辈子,再也比不上她了。
时如逝水,再不回头,而爱,迟了一步,也就成了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