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的夜晚终是比夏末寒凉,邵挽随手套上外裳,捏着姑姑写的信便借着月色在房外寻个干净的台阶坐下了,拆开信封看着宣纸上娟秀的墨字常舒口气,还好没因为自己的仇怨害了姑姑
抬眸便见缺了半块的银钩,虽不完美却是异常明亮,旁边还倚了几颗灰暗的无名珠作伴
(银钩:月亮;无名珠:星星)
邵挽望着天好似看见自家母亲一样自言自语起来,面上的悲凉任是温柔的月色也抹不平
邵挽娘,翊国的质子到皇城了婚期也快了,如果可以我真想自己找夫君,那人定是要了解我真心待我好的,可是太后指婚我也无力反抗,真是不甘啊
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掩饰住早已不稳的情绪,自嘲开口
邵挽要是您在便好了,要是您在……我也好有些安慰
梓眠公主!你怎么还未睡呀
梓眠提着灯匆匆忙忙跑了过来,倒把暗自神伤的邵挽吓惨了,连忙把信塞进袖口,抹了抹眼角快滴落的泪水转头笑笑
邵挽睡不着就出来晒晒月光
小丫头蹙起眉头,郁闷地看着自家主子
梓眠公主你莫不是把我当傻子
邵挽哪有,本就是憨傻的还用当
梓眠公主……
邵挽不逗你了傻丫头,你这大半夜不睡觉过来干嘛
梓眠快到温仪的祭日了,怕公主梦魇便来瞧瞧,谁料您大半夜坐门口吹凉风,要是明日病了少不了几封药
梓眠怼得邵挽不知所措,像个孩童般委屈巴巴看着滔滔不绝的小丫头,梓眠望着她的样子也不敢多说,赶着她进屋睡觉了
晨光熹微
林府西苑传来声惊天的哀嚎,只见林景川翻躺在床上,后背五六条鲜红的鞭子印疼得直抽抽,身旁素衣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真是没眼看
林景川三弟,你倒是轻些,疼的很
林远川若不是我亲哥,我当真不愿意违背父亲意愿来给你上药
林远川好歹也是过了不惑的人,你就不能明些事理?我瞧爹抽的这几鞭子还算轻的
林远川在宫中听了消息忙完公事就赶回来,自家哥从没让他省心过
林景川我……我有苦说不出啊
林远川是什么苦让你去抢大哥的亲
擦药的手故意用力了些,林景川疼得嘶嘶直叫,却也不敢乱动
林景川我……哎呦!轻点轻点……
林景川我刚认识三公主的时候也不知她身份呀,后面也是情不由衷
林远川原想二哥只是多情,没成想是脑子生了锈
林远川险些丢了手里的药,没好气的走出房间,刚走几步又想起什么,折了回去
林远川二哥,宫里遇到那样放纵的女子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不是善茬
林景川我……我……
林景川自知理亏支支吾吾半天也没反驳,重重叹了口气
林景川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林远川行!今后这日子二哥就好好受着吧
宫内皆知三公主邵云荣飞扬跋扈,是个不好相与的,当初大哥的婚约被改成她,连平日交集甚少的叔伯们都觉得可叹可悲,如今的二哥怕真是傻了
心中感叹一番,毫不迟疑的出了房间,屋里是林景川的叫唤声
林景川三弟三弟,你走了谁来给我擦药啊
林家的府邸在皇城不算占地大的,却也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的,充盈着江南水乡般淡淡柔柔的雾霭,连一花一草都染上了文雅的气息
林远川举步生风,全然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思,一抬眼便看到斜靠在游廊 栏台上看书的白衣公子,这不是大哥林子川还能是谁?
林远川大哥
林子川远川是从西苑来的?
林远川是
林子川景川的伤势可好些
林远川父亲不让请大夫,我刚给他草草上了些药
林远川笑着道出经过,可面上却是寒冰三寸,冷得彻骨。林子川知道他话里有话,却盯着诗书不曾看他,指了指身旁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林子川我屋里有些上好的愈合药,待会儿遣人送给他
林远川我在宫中处理政务时便有同僚恭贺我说二哥得了太后的赐婚,当时还疑惑赐婚的怎不是大哥
林子川扫了扫落在书上的花瓣,轻飘飘问了一句
林子川远川怀疑是我诬陷的?
林远川三弟不敢,我知道是二哥自找的麻烦,他被罚是天经地义的
林远川不过……那日喊冤的妇人明明被绑进柴房了,怎的就逃了出去
林子川那妇人长了脚,见空自然就钻,逃出去也不奇怪,更何况父亲只打算关她几日,放与不放,逃与不逃没多大干系
林远川是没多大干系,可她是线索的来源
林子川像是听了个笑话,噗嗤一声,悠悠念了书里的句子
林子川花开花落终有时,何问桃夭飘散枝
问,那便是他自找的怪不得别人
平日三兄弟关系都不错,可因着这事硬把喜好相同志趣相投的两兄弟隔阂了,那林景川也不敢在二人面前露脸,一是愧对大哥无颜面对,二是求个舒心不愿听小弟老气横秋的训斥,直到三日后皇上设的接待宴席才稍稍说了几句话
说到这接待宴,满皇城都知道是为给翊国质子接风洗尘办的,为展示诚意宴席广邀都城名门,无论男女皆在列中。宫中公主自然也要出席,当然,除了禁足的邵云荣
邵挽今日穿了一身鹅黄色坠地长裙,搭了个素锦碎花披肩,腰间系个碧玉滕花玉佩,朝天髻下钗对玉蝴蝶纹步摇,面容姣好,仪态端庄
看着自己这身装束不禁想起昨日的场面,四五个奴仆端着首饰衣裳走进浮云殿的样子,要不是充场面她断不会有那么多首饰,不是皇上不愿给而是太后有意刁难,仔细一想和亲最大的好处便是多了些体面吧
殿上坐的都是官员,他们的家眷都由太后招待,太后宫殿临近御花园,所以便在御花园里摆了些取乐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