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裴熙六点多被季向空从客房里叫醒。彼时他正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坐起，眼神幽怨。
季向空权当没看见，：“你不是说要陪我去镇子上吗，快起来，晚点人就多了。”
两人站在集市上时，才七点不到，但已经是热闹的景象了。
摆摊的根本不需要叫唤拉人，有的是人来买，店里也是。街上到处都是卖春联和烟花爆竹的。街的一头转角，就是卖吃食的。
季向空带着裴熙一路挑挑选选，买了不少菜。这让裴熙惊讶了一下，实在没想到不训练的时候，不是吃泡面就是出去吃的季向空还会买菜，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出来。
“以前还没打职业的时候学的。”季向空手上动作没停，选了一块上好的排骨，“老板，多少钱？”
“六十五块三，我给你算个整的就六十五吧。”老板道。
季向空点点头，“好。”
付过钱，他将手中的袋子递给裴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裴熙看了看双手，不满道：“怎么是我一个人提？”
“因为我要选菜呀。”
不多话，季向空让裴熙走在里侧，他在前面开道，这时已经快八点了，人头攒动，过路都要小心别撞到人。
季向空的步子不快，就这样带着人一路来到了超市。镇里的超市有专门储存东西的柜子，季向空抬手按了一下，小柜的门开了，他拿到一张小纸条，上面的写着几号存柜。
东西放进去一半不到就放不下了，于是他又摁了两次，三个存储柜将将放下他们的东西。
等他弄完，裴熙问：“为什么不直接放车里？”
他们是开小车来的。
“太远了，人这么挤，你还想再来回一趟？”季向空说。
“你不是要在超市买年货吗？”
他想说：这么多东西，怎么拿的下。
季向空看出他的不解，解释道：“你真相信啊，该买的我们早就买好了，只有这些新鲜食材还没买。现在我们只要再买一箱牛奶和水果就好，顺便买点你喜欢吃的零食。”
“我不挑嘴。”
“好好好，裴少快走吧。”
从超市出来时，季向空提着一箱牛奶和一大袋零食，接着从裴熙手里拿过几个袋子，道：“这下好了吧，跟着我别走散了，丢了我可不负责的。”
“我才不会走散，倒是你，别走错路了。”
“试试看呐。”
“谁怕谁。”
街道上又下起了小雪，两人就这么吵吵闹闹的隐入人海中，来往的行人掩盖了他们走过的踪迹。
接近年关，就连小镇上也开始堵车，原本十几分钟的路程，变成了半小时。
回到家，季向空将车停在院里，他先下车去把大门打开一扇，再返回与裴熙一起提着东西进屋。
“裴熙，你先上去吧。我去隔壁李婶儿那走一趟。”说着，季向空提起刚才买的牛奶和水果。
裴熙微微点头，“好。”
目送季向空离开，裴熙将门关好上了楼，与傅弥雅和顾昭一起看起来电视，说着闲话。
李婶儿是一个热情好客的人，同样也很大方，加上季向空的妈妈是她曾经闺蜜的原因，以至于季向空去送东西时被她推拒。
“向空啊，你这是做什么啦。”
“婶儿昨天又给我们送了鸡蛋，我不得给婶儿回个礼吗。”季向空绕过她走进屋，将东西放在桌上，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哎呀！”李婶儿拉过他的手，“我又不是为了你们的回礼，我是看弥雅需要补身体啊。”
“我知道，就是因为婶儿好，所以我们才更想送点什么给你呀。再说了，婶儿是我的长辈，送点东西正常嘞，你就收着吧。”
“好好好，你们呀。”
李婶儿招招手，做出无奈样。
“对了婶儿，怎么没看见王叔啊？”
“他呀，一大早就出去帮村口英叔搬东西去了，我估摸着还要会就回来了。”
季向空像是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膏药贴，“婶儿，我看王叔手上有点开裂，这是我今天去给他买的，希望能有用。”
“谢谢啊。”李婶儿眼尾鱼尾纹又深了几分，“你有心啦，吃点饼干吗？”
李婶儿从桌上的盘子里拿出两包饼干递给他，季向空双手接着：“谢谢婶儿。”
在李婶儿那待了会，季向空起身回家。
屋外天色灰蒙蒙，说不上好坏，季向空三步并作两步回去。彼时傅弥雅正靠在顾昭身上看电视剧，见他回来放下手中瓜子，给他递去一个热水袋。剩下两个人也没闲着，看见季向空走过来点了点头，继续嗑着瓜子看剧。
热水袋被他拿走，傅弥雅将盖在腿上的毯子掀开一条缝。
“回来啦。”
“嗯。”季向空顺势坐在她旁边，毛毯落在腿上带着温暖的体热，热水袋捂着他冰凉的手，无意间余光瞥到已经坐直身体的顾昭，季向空唇角勾着一丝弧度。
“唔，今天出门有点冷，裴熙，你带围巾了没？没带的话就拿向空或者阿昭的用一下？”
傅弥雅记得裴熙来的那天只背了一个包，装的衣服不多，她猜应该是待两天就走。
“带了。”低沉的声音响起，裴熙手撑着下巴，眼神专注的看着电视。
半小时后。
季向空推着傅弥雅率先出门，身后跟着裴熙和顾昭。四个人都围着围巾，但只有傅弥雅手中拿着粉色的热水袋。
有些门庭前的雪已经扫了，有些还留着，留下的也污迹斑驳，只余下少部分还未开发。
季向空刚出院门，就看到几个小朋友在堆雪人 。
他们交谈的声音不大，眼尖的孩子一眼看到他们，带头喊了一句：“向空哥哥，弥雅姐姐，阿昭哥哥。你们也来堆雪人吗？”
小孩子对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充满新奇，这会儿已经有一两个小女孩儿看着他们身旁的裴熙。
“我们就不啦，要陪这位哥哥一起逛哦。”平时张扬的顾昭对这些孩子很温柔：“堆完雪人记得快点回家暖手，小心感冒。”
零零散散一片应答，跟着迈开步子走在前面，不忘跟裴熙说：“这些小孩都很可爱，要是你多待两天我还能带你和他们一起玩儿。”
裴熙不紧不慢跟上，双手插在衣兜里，“确定不是你‘玩儿’他们？”
“什么嘛！我只是偶尔逗逗他们，其他时候还是大家一起玩好吧。”
“你这么大人了，算耍赖了吧。”
顾昭耳尖微红，脚步一顿，重重“哼”了一声，一个人往前走。
留下的裴熙不解的看向季向空，“他这是怎么了？”
季向空低头和傅弥雅对视一眼，两人都在憋笑。
“他呀……”季向空故意停顿一下，才说：“玩小孩的游戏玩不过，觉得丢脸了。”
裴熙没说话，只是轻轻笑了一声，前面走远的顾昭倚着一棵树，看他们已经走近，猛地抓住树枝往下一扯，满树的雪“沙沙”落下。
芳华落尽，天地黯然失色，隔着层层玉白瀑布，裴熙看见顾昭踏着银浪走来。
三人满头的雪，只有被季向空护在怀里的傅弥雅没淋到多少。
“怎么样？”顾昭挑着眉，得意的笑。
“还行。”
“嘁，裴少刚刚表情可不是还行的样子啊。”
裴熙默声。
“跟着小爷走，保准带你见到最美的雪景！”
顾昭高昂着头，傅弥雅知道他这是很满意自己刚才装到的那一下。
“可别，你是爽了，我们三个就跟着遭殃了。”季向空任由弥雅帮他拍掉肩上的雪，转头对顾昭说。
顾昭不置可否，看向裴熙。
“算你成功。”裴熙摇了摇头，动手清理雪花，“还是季向空带路吧。”
“既然你们都这么说，好吧。”
傅弥雅把轮椅留在了一户邻居那，季向空扶着她慢慢走着，穿过田间小道，他们来到一片田野里。
前面是素白相连的山丘，后面是他们来时的路，嵌着一片池塘，鸭子在里面游荡，时不时“嘎嘎”叫两声。
傅弥雅蹲下捧起雪，还没开始做什么，一个雪球直朝她砸过来。
“顾，昭！”
素来只喊“阿昭”的人这次连名带姓的叫，她身旁捏雪人的季向空抬眸望去，只见罪魁祸首迅速捏好一个雪球再次扔过来，这次是奔着他的。
季向空也被砸了个满头，“玩偷袭是吧。”
话落，他和傅弥雅手中的雪球纷纷落在顾昭身上。
顾昭眼珠子一转，躲到了裴熙身后，就这样，裴熙也被迫参与进了这场“打雪仗”。
“可惜现在田里没有桔梗呢，不然还能躲躲。”季向空扔雪球的同时也顾着傅弥雅，时不时替她挡一下。
追追跑跑，四个成年的大人竟如孩童一般幼稚，说着“我要扔回去”“你等着”之类的话。
陪着顾昭闹完，傅弥雅已经有些支撑不住，她靠在季向空身上，“阿昭，你事先不打招呼，罚你给我们一起堆一个大雪人。”
恃宠而骄般，她一手撑着腰，也学着顾昭轻狂的挑眉。
落在其他三人眼里，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骄矜的猫。
“哈哈，我接受惩罚。”
裴熙在这待了两天，就回去陪他的家人了，季向空的家里再次回归三个人的生活，吵吵闹闹，到了过年这天。
从上午季向空就开始准备食材，傅弥雅负责包饺子，顾昭负责洗菜，季向空负责切菜。
等顾昭把自己手里的事忙完，就搬了一个小矮凳坐在傅弥雅旁边，看她怎么烫蛋饺。虽然没帮到什么实质的忙，但提供了满满的情绪价值，一直在夸她，偶尔去季向空那瞅瞅，也会夸赞几句。
到了下午五点多，季向空将炖好的肉拿出来，开始炒菜。
满满的一大桌菜，三个人都有参与，说说笑笑的也不觉得很累。尤其是顾昭，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现在成就感爆棚。
晚饭过后，村里的小孩各自与邻近的朋友约着放爆竹。
季向空推着傅弥雅来到屋外，顾昭已经将买好的烟花爆竹拿出来了。等了一会，约好的邻家三个小孩也拿着各自的烟花来了。
傅弥雅点燃一根烟花棒，一个小孩凑过来接着她的火花点燃手里的烟花棒，一个接着一个，相互传递着。然后他们用自己手里的花火点燃了更多的烟花。
他们一起蹲着，倒数着“三、二、一！”，打火机应声绽放火焰，引线烧响；他们一起后退，火树银花升起，照亮了周围。
最后，季向空和顾昭点燃了一排烟花，夜幕映照出彩色的光辉。
声声爆竹入耳，闪耀的花火照亮天际，一抹银白插入，接着，各处此起彼伏响起同样的声音。
小孩们开心的说着话，顾昭专注的目光落在瞬落的美丽，季向空牵着傅弥雅的手，无意间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风景。
一如多年以前。
在很久之前，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后来因为种种原因分开了许久。
七年前顶楼的那场，季向空送给邱樱的烟花，其实傅弥雅也看到了。
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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