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0月,北京,新立医院。
和往常一样,行人匆匆地走在满地落叶的街上。寒风凛冽,各色垃圾随风起舞,沙尘迫使人眯着眼睛前进。此起彼伏的咒骂渐渐沉寂在萧条的街道上,只有风声,还在怒吼着。
医院一如既往的忙,四周充斥着各种痛苦的呻吟,当然,也不乏有自娱自乐的调侃。
“患者心率加快、血压降低。。。。。。”
“急需手术室,请1号手术室准备!”
“24床患者今天状态不错嘛,脸色红润有光泽呀。。。。。。”
“这鬼天气,一年不如一年了。。。。。。”
“哎,我说,下班去吃火锅吧,天太冷了。”
楼道里微信的声音相互交错,仿佛要演奏出什么动人的乐章一样。
突然,急诊大厅里刺耳的铃声响起,路过的欧阳医生,不自觉地皱了皱眉头,早就提议科里换铃声了。。。。。。却在这时,发现分诊台护士的脸色有些凝重。
“请所有没有重症患者的主治医生全部到大厅集合。204国道发生连续多起重大交通事故,伤患正在转移,请做好抢救准备工作!!!”
欧阳无奈地交代了一下住院医生患者的注意事项,便匆匆的赶往急诊大厅。
虽说对车祸事故早已司空见惯,但当病人送来的时候,欧阳还是被惊到了。没有任何痛苦的哀叫,但却比哀叫更让人心情沉重。
“迅速准备除颤仪、氧气!”
这是欧阳迄今为止所见到的最为惨烈的车祸。所有伤患皮肤都溃烂不堪,甚至有的肠子等脏器已挂在外面,有的四肢早已不见,还有的脑袋和脖子早已断裂,只剩摇摇欲坠的皮肉还在苦苦支撑。饶是见过“大世面”的王主任,也不禁被这场景所惊呆。早有年轻的医生不停地呕吐,欧阳也有些面色苍白。让人奇怪的是,患者身体发出尸体腐烂般的恶臭,饶是伤重如此,心跳却是有力而规律地跳动着。欧阳看着自己面前血肉模糊的人,竟一时不知从何下手。心脏的跳动声透过各种嘈杂的声音,诡异的传入耳膜,让欧阳没来由的有些心慌。溃烂的肌肤随着心跳一起一伏,越跳越有力,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出一般。欧阳正待查看,突然听到远处传来恐怖的尖叫。欧阳回头一看,只见孙医生满身鲜血,脸上全是恐惧,在鲜血的映照下显得有些狰狞。她颤抖着双手呜咽,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什么原因,竟已发不出声音,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前方的人,隐隐的透露着求救之意。欧阳有些发愣,求救?为何要求救?可是随即,欧阳便发现了孙医生的异样。刚刚被孙医生的鲜血所吸引,竟没有看到她的腹部早已被掏空,就像一口干涸的深不见底的枯井,幽深、恐怖。这时,孙医生面前的患者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而患者的胸口上也有一个不规则的伤口,碎裂的骨头白花花的混合在绿色的液体里,欧阳几乎听见了患者骨头碎裂的声音,但那应该是不可能的。
发现孙医生异常的医生全都聚拢过来查看,欧阳也来到了孙医生跟前。就在所有人查看孙医生的时候,欧阳注意到患者紧闭的眼睛正在缓慢的转动。她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翻开患者眼皮,终于忍不住吐了。只见患者的双眼上布满了成千上万的白色的蛆,它们争先恐后的涌动着。瞬间,呕吐声此起彼伏。就在这时,“咔吧咔吧”的声音突兀的响起,众人俱是一惊。然后发现孙医生不再呜咽,头诡异地旋转了180度,然后咔嘣一声断裂,落在地上,白色的脑浆混合着红色的血液,溅了旁边人一身。“啊!!”终于受不了这接二连三的刺激,旁边一个漂亮的小护士冲破旁边的窗户,不顾身上插满的玻璃碎片,蹒跚而去。好些人已经被吓得瘫软在地,不知所措的呆愣着。
欧阳脸色苍白的看着面前慌乱的一团,几乎听不见周围的喊叫声,只呆呆的看着孙医生的皮肤一点点的被撑破,然后一个巨大的粘稠的怪物从她的体内冲出,怪物身上粘着四分五裂的心脏碎片,密密麻麻的腿举着圆滚滚的身子沿着孙医生的身体而下,所过之处皮肤被无情的撕扯下来,并快速的溃烂,待怪物离开孙医生的尸体,鲜红的血液被绿色的粘液所覆盖,细看下去,粘液里似乎还包裹着白色的蠕动的物体。欧阳此刻只想尽快逃离这里,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或许,这只是自己的一个噩梦,等醒来,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就在这时,所有患者的心跳出奇的一致而响亮,竟盖过了人们的尖叫和哭泣。恐惧,渐渐的平息了这些尖利的声音,只剩下强盛的心脏搏动的声音。所有人都惊恐的看着担架上的每一个患者,仿佛在等待奇迹。然而,奇迹终究是没有来临。骨头的碎裂声压破了人们最后一根神经,顾不得其他,所有人的想法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拼尽全力地逃出去。医生、护士搀扶着病床上的其他患者,努力的向门外走去。相继而出的怪物不停的袭击人群,机器也被破坏,随处都是闪着火星的被破坏的电线。也不知是谁,慌乱中碰倒了电线附近的酒精,大火瞬间燃起,皮肉烧焦的味道,随着痛苦的喊叫传到每个人的心底,叫声让人发寒,可是谁也顾不上去灭火,毕竟后面还有怪物在追。欧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大火活活的烧死,那种场景,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样凄厉的惨叫将会永远的留在活着的人心里。
欧阳抱起身边哭泣的孩子,也随着人群向门外跑去。但显然,门外也并不是安全之所。惨叫声混合在火海里,恶臭在寒风的催动下,笼罩着整个城市。接踵而至的车祸、爆炸,夺走了很多人活下去的希望。
另一条街道上,不明所以的人还在继续抱怨着天气,以及下水道的臭味,全然不知一场灾难正在临近。
欧阳带着孩子,一边躲避着怪物的袭击,一边拨打电话,却发现手机根本就没有信号,甚至连110都已拨打不出去。外面已经沦陷,到处都是鲜血、粘液和尸体,有人类的,也有怪物的。孩子早已被吓傻,机械的被欧阳拉扯着前进。这时,欧阳看到一个同事仰面倒在地上,追赶他的怪物已经爬上了他的大腿,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却迟迟没有那种钻心的疼痛。睁开眼睛,发现了旁边气虚喘喘的欧阳,以及倒在一旁的怪物,身上还插着半截铁棍。欧阳搀扶起同事,回头一看,那个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欧阳眼底闪过一丝痛楚和担忧,希望那个孩子不会有事,但,生还的希望怕是不大了吧?狠了狠心,欧阳最终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跑去,希望还能救回更多的人。殊不知,被救的同事早已经被感染,腿慢慢的腐烂,等欧阳发现的时候,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儿完好的地方,可是对方却好像没有感觉一般的跟着欧阳跑。他不明白欧阳为什么用那种恐惧的眼神看着自己,低下头看看自己,啊,原来。。。。。。刚想到这里,思想便停止了,腐烂的头颅就那样摔裂在地。欧阳颤抖着身体,望着四周,还能逃出去吗?疲惫、绝望一起涌来,欧阳踉跄了一下,几乎栽倒在地。这时,一双手稳稳的扶住了欧阳,然后不待欧阳反应,拉着她快速的奔跑了起来。
“千万不能被怪物碰到!” 欧阳木然的点了点头,机械的躲避着怪物。等到停下来的时候,欧阳几乎惯性的还向前跑着,却被旁边的人拉了回来。“振作起来,难道你想被怪物袭击吗?!”怪物?不要,宁愿自己死去,也不要被怪物袭击!!欧阳激动的想着,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双腿再也无力支撑,靠在旁边人的身上。
“就一会儿就好,拜托了。”上官景本想将她推开,可是欧阳的眼泪透过衣服,温温热热的浸在了胸口,让他狠不下心来。不一会儿,欧阳平复了心情,恢复了往日的镇静。这时,欧阳才感觉到有些寒冷,原来两人已经来到了医院的太平间。欧阳抱着肩膀来回搓着取暖,刚准备问身边的人,却发现他已经向门口走去。欧阳不明所以,观察了下四周,没有发现怪物的踪迹,当然也没有发现活着的人。不大会儿,上官景回来了,紧紧的关上了太平间的大门,又用放着尸体的桌子将门牢牢的顶住。然后,将手里干净的棉衣给了欧阳,欧阳没有问他从哪里来的,只是默默的穿上,“谢谢你救了我。”上官景没有说话,递过来一袋面包,“先垫垫吧,外面情况不容乐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欧阳点点头,拿过面包,不管不顾的吃了起来。上官景慢条斯理的吃着,目光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欧阳和上官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仿佛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安静。接过上官景递过来的水,欧阳看着那张冷漠而俊俏的脸,突然就觉得又有了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
“上官景,你呢?”
“欧阳。你在医院是?”欧阳有些后悔问了这个,毕竟看着上官景并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定是来看人的,而他身边并没有人,或许。。。。。欧阳叹了口气,怪物出现的时候,大家都四散逃了,现在自己的身边一个同事也没有,也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上官景没有回答,看了看欧阳,“你不害怕吗?”欧阳疑惑的抬起头,“什么?”“这么多尸体,不害怕吗?”尸体啊,欧阳想,早已习惯了,从那一天开始再也没有害怕过尸体。“已经习惯了。比起死人,现在更可怕的是外面的东西吧?其实,挺羡慕躺在这里的人的,至少他们不用面临世界末日了。”欧阳自嘲的说道。上官景知道这个姑娘只是被吓坏了,所以轻轻的说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是啊,只有活着,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能创造奇迹。欧阳暗笑自己,什么时候自己也悲观了呢?
“你说,外面应该还有活着的人吧?也不知道他们都在哪里。”上官景很想告诉她,外面几乎没有活着的人了,即使有活着的,那状况还不如死了的好。可是,看着欧阳期冀的眼神,他还是点了点头,“会有的,放心吧。”欧阳感激的笑了笑,虽然有些虚弱,但是这样的笑容仿佛也能赶走身边的寒冷。人,只有有希望,才能坚定不移的活下去,当被绝望淹没的时候,生命也将失去色彩和意义。
欧阳很感激来自这位陌生人的安慰,如果身边没有人,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而欧阳之于上官景又何尝不是呢,那种孤独自己再也不要了。两个彼此孤独的人相互依偎在一起,在末日来临之时被命运紧紧的连结在一起。谁也不知道,明天究竟会是什么样子,但只要有希望,就要努力的活下去,这便是共同而唯一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