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我也不想的,字数太少,就一发完吧
正文:
长安城的繁华盛景,引了不少达官显贵的妇人,官员来一领风光,最繁华的要属长安城中的一座戏院。
小小的梨园一应俱全,茶水,点心……还有那唱戏人。
台上那人,头戴如意冠,水袖起落,眼尾一抹嫣红染得杏眸多情缱绻,朱唇轻启,一句句词句如玉珠滚盘,敲打在听戏人心上。
锣鼓响起却又是沉默,调子渐渐转急,水袖渐舞渐快,台上人珠冠轻响:“也罢!愿与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纤细的手腕翻转,取出腰间玉剑,薄长的剑身划过修长的脖颈,晶莹自眼中滑下,水袖翻飞,刹那瘫软在地。
曲罢,台下沉默无声,竟是仍沉醉在虞姬自刎的痛心中,待回过神来,台上人早已离去。
江澄渐走渐快,转身走到一处屋前,轻轻推开了门。
屋里人被惊动转身,一双眼眸中满是温柔笑意:“晚吟,怎的如此急?”
江澄扫了一眼蓝曦臣,笑道:“你不也是如此?战袍都没脱呢!”
蓝曦臣上前将人搂入怀中,刮了刮怀里人小巧的鼻子:“怎么?我来的如此早你不开心吗?”
“开心,怎会不开心。”江澄将蓝曦臣推开,笑吟吟的行了一礼,“恭贺蓝大将军凯旋。”
蓝曦臣看着江澄还带着戏妆,眸里含笑,几缕碎发飘到了饱满的额前,心动不已。
青丝牵缠,不知牵起了谁的缘,十指交握,不知握住了谁的情……
次日,江澄浑身酸痛的从床上起来,身上的衣服不是昨日的戏服了,眼妆早已擦净,床褥凌乱,被单上微微的温度提示着昨日不是一场梦。
江澄轻轻下地,倒了杯茶水,瞥见了一封信。
信上寥寥几笔,却是将重点阐述了个干净,最后急了,却还不忘添上一句:晚吟,等我。
江澄苦涩地笑了笑,蓝大将军这又是出征去了啊,那上位之人可真是急。
江澄今日也是无戏,思索片刻,便披上外衫,叫人取来了笔墨,写下一封书信,叫他放心行军。
这一走,便走了三年。
三年间的长安城不知从何时起风起云涌,朝堂之上的勾心算计,百姓间的人心惶惶,闹的所有人心不安。
再大的事儿也拦不住江澄的思念,三年间,江澄日日夜夜不再思念蓝曦臣,索性二人书信也是不断,到暂缓了江澄的苦。
塞外的天气多变无常,上一秒还艳阳高照,下一秒,雷雨便落了下来,一道闪电劈下,将军帐内照的惨如白昼。
军帐内血腥味弥漫,染血的军甲挂在墙上,床上人上下嘴唇轻碰,缓缓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给……给晚吟……写……写封信……告诉他……我……一切……安……好……”
“将军!”下属也是急了,“您好好养伤!把伤养好了,回去看嫂子!”
蓝曦臣虚弱的摆了摆手:“不啦……我,知道自己的身子……怕是……撑不回去了……”
一时间,军帐内的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只能听见轻轻地呼吸声,所有人都红了眼眶,他们这位将军,虽长的白白净净,可却是一位铁骨铮铮的好男儿!
“将军……”“您一定要撑住,嫂子,还在等你回家……”
蓝曦臣闭了闭眼,眼前是少年明媚的笑意,那是他的第一场戏。
当年是大雪纷飞,再寒冷的冬日,也挡不住少年人的青春,那一出霸王别姬,一袭水袖丹衣,一声清扬婉转,一抹明媚笑意,不知看进了谁的心里,君可否还记?
“将军!”
又是一道闪电劈下,惊醒了江澄,江澄揉了揉太阳穴,推开才窗户,看向外面。
雨,下得更大了,蓝曦臣,不知道怎么样了。
塞外行军途中,不少将士窃窃私语:“这将军都没了,这仗还怎么打?”
“说的是啊。”
走在前面的副将,听见这一席话,面色沉了沉,又想起近些日子军中转来的流言蜚语,开口道:“这仗没了将军我们就不能打了吗?”
所有人愣了一下,没人说话,他们都不知道这位副将想干什么。
“那些到处风言风语的人给老子听清了,将军,金戈铁马一生带领我们打下了一座座城池,送走了一批批的弟兄,他是个真正的忠骨将军!”
“没了将军,我们还能打!我们不仅要打的那群突厥屁滚尿流,老子还要打的他们跪到将军碑前磕头认错!”
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一声声怒吼直冲云霄:“杀!”
乱了三年的长安城今天发生了一件大事,他们的大将军,凯旋了!
昨天还在吵架的卖猪肉的一对儿夫妻,现在手挽手看着城门,脸上是许久不见的笑容。
城门渐渐打开,城里没有欢呼,没有兴奋,所有人有的,只不过是安宁后的释然。
江澄站在茶楼上踮脚,眼睛生怕错过他的大将军。
先进来的副将,他认得,是个很好的人,此时他的脸上满是哀愁。
接下来是一众将士,满是疲惫的脸上,还有悲伤。
此时的气氛更加压抑了,他看见副将轻轻开口,说了什么:“各位百姓们,很不幸,我们的将军,牺牲了……”
江澄愣了一下,蓝曦臣牺牲了?不,不可能!
江澄疯了一般跑下了茶楼,撞到人也顾不得一句对不起。
军队渐渐分开,四个人抬着一尊简朴的棺材,江澄跌跌撞撞地挤开人群,冲到了棺材前。
“嫂子,节哀……”
此时的江澄什么都听不清,他只能看见棺材里熟悉的脸,熟悉的衣服,他轻轻碰了碰蓝曦臣腰间配着的银铃,那是他六年前送他的……
江澄想哭,却哭不出来,他呆呆地站在哪里,最后还是几名亲信把他带走的。
回到戏院,他还是没反应过来,愣愣的坐在那里,开始低声浅笑,一旁的亲信听的心惊胆战。
“嫂,嫂子……”亲信想扶他,可江澄没让,慢慢的说着什么。
“我跟你们将军,认识了八年,他是尊贵无比的护国大将军,而我只是一个唱戏的戏子……”
“我们第一次见,就是在这里,我记得那天我唱的是霸王别姬,一下场,你们将军就过来拦我……”
江澄苦涩地笑了笑,仿佛他又回到了那一天。
“将军,你在看什么啊?”蓝曦臣身边的亲信看着自家将军目不转睛地看着某处,不禁好奇起来。
“看那个唱戏人。”
亲信顺着蓝曦臣的手看去,不禁一笑:“一个戏子有什么好看的?”
蓝曦臣闻言一愣,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就是好看。”
台上那人一袭水袖丹衣,红袖轻甩,眼尾一点缱绻,回眸一笑,倾城倾国,不知伏了谁的心。
一曲罢,蓝曦臣下台追上了那个离去的戏子:“请等一下。”
江澄回头:“公子何事?”
蓝曦臣笑了笑:“在下蓝曦臣,可否跟公子交个朋友?”
江澄被他笑得脸红,看着那人的容颜,不好拒绝,呐呐地答应了声:“好。”
“我们相见相聚的时间很短,他每次一走,就是两三年……”
梨园春景,好不美丽。
“晚吟,我又要走了……”
“没事儿,你要打仗嘛。”
蓝曦臣看着梨树下的江澄,诧道:“你不生气?”
“不气,这有什么好气的。”江澄转头看着他,从怀里取出一枚银铃,道:“这是我家传的银铃,你带着,保你平安。”
末了,又说一句:“不准弄丢!”
蓝曦臣看着他笑了:“好,我绝不弄丢。”
“我不是你们,我心里没有国家,我只知道哪里能养活我就行……”
“我家世世代代都是唱戏的,前几年我们的戏院被烧了,我就辗转到了长安,遇见了蓝曦臣,你说是不是缘分?”
“他对我真的很好,如果可以,我也想去看看他眼中的塞外,他跟我,塞外虽然荒凉,但是可有意思了……”
一年夏天,莲花怒放。
“晚吟喜欢莲花?”
“嗯。”江澄看着满池粉莲道,“我家乡在江南,那个地方很美,有很多莲花!”
蓝曦臣看着白白净净的江澄笑道:“能养出晚吟这般美人的地方,自是好地方。”
“等我打完仗了,带你去塞外好不好?”蓝曦臣顺势搂住他。
江澄推了推,没推动,索性放弃,顺势一靠:“不去,去哪儿干嘛?吃沙子吗?”
“不是啊晚吟,塞外的夜空可美了,大片大片的繁星,夜晚的风吹过脸颊,舒服的紧……”
江澄笑道:“好哇,我到要去看看是不是真的。”
“去完塞外,我带你去江南,江南的水很美……”
“好。”
亲信听着有些哽咽:“嫂子……将军也说,他想去看看你的故乡,你总说江南烟胧雨,晨曦氤氲的样子可好看了……”
说着说着,聊着聊着,江澄带着笑睡着了,没人知道他的梦里是美丽的塞外还是氤氲的江南。
第二日,江澄照旧唱戏,还是那个唱戏人,还是那一首霸王别姬,只不过,那个笑着的看戏人却不在了。
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江澄上场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不少看客都嚷嚷着让他换戏,连梨园的主人都过来劝说:“江澄啊,你就换场戏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唱的再好也没用,你这戏唱久了,观众也会腻啊……”
江澄摇了摇头。
“哎……你再如此,那人也回不来了……”
故人已去,终不归矣。
令园主欣慰的是,江澄开始老老实实地吃饭了,一日三餐,一顿都不落下,虽然身子还是有些瘦弱,但好歹也补回来了不少,至于那场戏,他也就由他去了。
战争纷扰,人心惶惶,看着看着,叛军就打到了长安城下,长安的百姓自知国要亡,只想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再看看这个好歹养了他们数年的城,的国。
梨园的人被请了出去,不少老人点名要看一出霸王别姬,园主将江澄推了出去,好多人都认得江澄,知晓他戏唱得好,尤其是这一曲霸王别姬。
江澄一袭水袖黛笠,这最后一出戏,淡抹最相宜。
锣鼓响起又沉默,戏一折,一出霸王别姬。
手中薄扇翻转,水袖起落,清秀的杏眸满眼留恋与缱绻,他回眸,眼里似有风华万千,他好像看见那个他心心念念的人了。
这曲戏没有热烈,没有刚强,没有多么丰富的感情,但是却像一个离家孩童一般轻声诉说着家乡的美好,像一个故人一样怀旧。
“也罢!愿与君王腰间宝剑,自刎于君前!”
随着声落,江澄取出腰间的长剑,长剑古朴,却带着一股若即若离的杀伐气,在场的一些残兵认出来了,那是他们将军的剑。
一道血线于戏子白皙的脖颈,手中剑一落,人已瘫软在地。
玄真369年,当朝天子昏庸无道,先后失城,叛军于玄真370年,攻入长安,国破。
“蓝曦臣,带我去看看塞外的夜幕可好?”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