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一个小县城,祖祖辈辈都为了生活拼搏,从不会想什么梦想相关之类的,我们的生活就是这样。
这里一个超市,在超市门口的左边,有一条长两米多的小路,小路的一头是一个卖兔子的阿姨,小路的另一头是一个卖气球的阿姨,两个人都坐着马扎,一起大眼瞪小眼,都赚钱养活她们的儿子或者女儿,都渴望他们的儿子或者女儿能取得功名,都在妄想。
刚认识南弦的时候,他还在我家理发店里打工凑学费。我还上初二,自己认为课程不算太紧,做了许多后悔的事。
第一次见面,看见他在给一个顾客洗头发。他的手是细长的,很好看。他学习很好很好,我妈老是拿他和我比,说我“没有出息。”
听妈妈说,他家里没钱,他想上学,所以家里决定了,先停学一年,打工赚学费。妈妈说的很简略,我也没有听出来这里面包含的无奈和艰苦。
我讨厌上学,讨厌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那群女生们总是在背后叽叽喳喳地谈论我,所以,我听见一次,就揍一次。不过,我可能真的和那群女生说的一样“有病”。
在开学不久的第三个星期一,我打架了,班主任说停学。爸爸把我送到妈妈的理发店,就继续去饭店做饭了,理发店里只有南弦在。
“疼吗?”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说话。
我坐在转椅上,装作轻松,没有吭声。
他走进理发店里面放杂物的那间房,从他书包里拿出了一种药膏,扔给了我。
之后,我就跟他一样,都习惯了这个药膏,便宜又好用。
他说:“你是女孩子,脸上一块青一块紫的,就不好看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特别像一个男明星的声音。我对他歪嘴一笑,说了声“谢谢”,然后抹起了药。
仔细想想看,他说第一个说我是女孩子的人,我还挺高兴的。毕竟,一个留着超短发,穿着黑色体恤,满口脏话的女孩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女孩子。
在人们的眼中,穿着漂亮的小裙子,梳着可爱的麻花辫,一个一个“人家”的女孩子才是标准女孩;像西曲这样的女孩子不会有人怜惜的,还会被叫成“男人婆”,这应该就是刻板印象。
可能是因为在家宅的时间比较久了,那天一大早妈妈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我头发都长毛了,让我去理发店帮她看店。虽然我顶了一句“这不有南弦在吗!”,但还是骑着自行车去了。
妈妈开理发店的那条街已经很老很老了,路上都是坑,特别坎坷,去的时候,我和自行车一起“咯噔咯噔”。
不过那条老街也挺热闹的,有给人算卦的老头儿,也有卖仿制文物的老头儿,我也挺喜欢听他们瞎念叨的,总觉得有啥奥秘,但是爸爸不让我听,怕我信了邪。
最右边,有一堵被砖砌的墙,看着一碰就塌,但是特别结实,毕竟在妈妈的小时候就有。可能是岁月无声,这墙还不知道自己老了,还有那精神,也疲惫不了,也塌不了。
刚到了店里,妈妈就出去了。最近生意不好,店里只有一个客人,南弦正在给他剪头发。
我觉得没啥意思,看着南弦给那个客人剪头发。南弦染发了,染得蓝色,我刚注意到,皱了皱眉。
那个客人终于招待完了,南弦坐到我旁边休息【理发店的地方很小,只有四个座位,三个转椅】。
我问他说:“你为啥染头啊?一起又不丑。”
他冲着我傻傻地笑,问:“好看吗?”
我拿了一块饼干,一边吃一边迷迷糊糊地对他说:“你本身就……挺好看的,不要在这里学坏了。”
他好像很讨厌我说这种话,但我的确是实话实说。这条街还有几所纹身店,每天店门口都围着一群小混混,我妈说如果我也和他们一样,就打断了我的腿,然后断绝关系。南弦天生就是一块学习的料儿,可不能因为没钱,学坏了。
在这个小县城里,和同龄的朋友聊着遥不可及的梦想,满足于现状,一切都靠着丰富的想象力,从未努力过,都在清醒的堕落,但南弦不是我们,他不能堕落,也不能耽误。
我见他不说话,就换了一个话题,说让他帮我讲几道数学题。他很喜欢讨论有关学习的问题,尽管我一窍不通。
在家待了一个星期,我又复学了。
老师们不是很期盼我的回归,谁会期盼一个坏学生。
刚进了教室,班主任让我念保证书,我压根就没有写,装着保证书在书包里找不到的样子,在讲台上翻了一会,翻到书包的最里层的时候,发现了一张我不熟悉的纸。打开看了看,竟然是一份保证书!这字迹,是南弦写的。
我读了起来,读到中间,“咯咯”笑了起来。
“我和李三同学打架了,都犯了错。李三同学骚扰马薇,而我只用了蛮力,导致我被停学,李三继续在校上心理课……”
我带动着我们班一起咯咯地笑了起来,班主任在讲台一旁黑着脸。
其实,南弦记性挺好的。
停学的时候,在理发店我太无聊了,就跟南弦一起唠嗑。他问我为什么打架,我说因为有个男生骚扰一个女生,我打了那个男生,男生家有钱,想把这件事压下去,结果我没同意,班主任就让我停学一周了。
南弦觉得我这样做的对,觉得班主任肯定会要我念保证书,所以就给我写了一篇保证书,一篇气死班主任的保证书。当然,这事是我现在才知道的。
“我不应该打抱不平,不应该行侠仗义,不应该拔刀相助,也不应见义勇为……”
南弦不愧学习好,写的保证书都那么针针见血,班主任都快气晕了,我在心里把南弦夸成了一朵花。
虽然,我救了那个女生,让我们班的女生佩服我,但过了几天,那个女生和那群女生又开始念叨我了,我把她们一起打了一顿。
后来,好几个家长因为班主任收礼,把他告到了教育局里,我们又换了一个班主任,听一个八卦的同学说,他一时接受不了,跳楼了。
没了工作就要跳楼?
要养活一家老小,家里就自己一个人工作是生活,也是命。
我把这些事告诉南弦,南弦说这是“恶人有恶人报!”但我觉得他挺可怜的,谁不是为了生活,我又给南弦说了,他说那就是“可怜人必有可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