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凌祀回到餐桌旁的时候菜早凉了。
不过所幸她很不要脸，只是默默拉开凳子坐在萧独活旁边，若无其事的夹了一筷子菜。
陈凌祀萧小姐用餐可愉快啊？
萧独活怎么可能吃的开心，一个，陈凌祀身上只有她能闻到的、地下脏东西的味道，逆风八百里她都觉得不舒服。
八百里是夸张。
二个，萧独活下午还要跟着考古队飞一个境外的墓，她可不想在飞机上吐的不省人事。
所以她尴尬的笑了笑，默默的把转盘转了转，没说话。
陈凌祀吴邪要去古潼京了。
萧独活一愣，她对吴邪了解并不多，但这个消息，无疑对于熟悉九门的萧独活来说，早就听闻了，她所好奇的，是陈凌祀为何要说这个。
萧独活吴家小三爷破了张启山留下的规矩。
佛爷的规矩。
陈凌祀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自她醒来已经过了两年，这两年她断断续续的作为张日山的“同时”，也就是所谓的古董鉴赏协会特约顾问出席九门各种大大小小的会议。
她一向冷眼旁观，她应当冷眼旁观。自佛爷还在时，陈凌祀便从不参与九门利益的纠纷，她只需要做好被吩咐的事情，比如烧水煮茶，比如下斗拿东西。
不过就算是她，也多多少少察觉了，陈凌祀看着这个明眸皓齿的小副官，成了会议上把眼睛从手机上移开一下，全场立刻沉默的张会长，于是这个支离破碎的九门，还得以继续存在。
陈凌祀自认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但在之前那个地儿呆久了，她还是不太习惯如今“古董鉴赏交流协会”中暗潮涌动的感觉。
三个月前的一次会议上，她一如既往的冷眼旁观着其他八门的当家为古潼京争的面红耳赤，张日山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划手机。
沉默着的张日山却在她的手摸上腰后的刀时，伸手按住了她。
陈凌祀已经说不清她有多久没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到这样的情绪了，在得知佛爷要杀她时，或许短暂的有一瞬，不过远不如此时的强烈。
她仅剩的眼珠转向张日山的方向，身子绷起，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小腿，只要她想，便能在十秒内削下吵的最凶的家伙的项上人头。
但那只手握着刀柄最终还是松开了。
张日山松开手，将手机放回西装口袋里，抬眼看着面前的当家们。
会议的后半段便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度过。
那次的会议结束后，陈凌祀再也没有出现在九门的会议上。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她用一个单子支开听仔，和张日山单独会了面。
陈凌祀副官，我没上过你们的学堂。但就算这样，我也能看出来，貌合神离。
她靠在椅子上，如今的九门，除了老物件儿，什么都不剩了。
陈凌祀见张日山没回答，便站起来，刀背磕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听过张日山的心跳变化，所有的情绪来得慢，走得却快，冰冷麻木，活着等死。
陈凌祀我首先为今天的鲁莽道歉。吴邪的计划已经开始了，九门，不破不立。
她语罢便转身走人，那把黄铜色的刀就这么搁在沉木桌上，像它的主人一样，沉默肃杀。
陈凌祀怎会不知，九门变成如今模样，最心痛的便是张日山。
她先前最缺少的一环，便是吴邪计划中关于古潼京的部分，如今已在她的脑海中已经补齐，将这个庞大计划的冰山一角、和九门相关的一角呈现在她的思维中。
会议厅里只余张日山一人。
他现在偶尔还会怀念长沙街上的甜食，不过如若他真想吃，也不是不可用会长的位子图个方便，但他再也没这兴致了，现在的东西，没一个对的上他的胃口。
张日山从前最不喜欢和陈凌祀讲话了，小副官总觉着这个阴沉的女人居心叵测，但现在看来，她却是如今这个七零八散的九门里，唯一还护着他的人。
他像个真正油灯枯竭的老人那样，靠在椅背上，三指捏着紫砂茶杯，杯中茶水微微荡起波纹来。
下人进来添茶，走起路来壶里的水哐当响。
二响环的声音将陈凌祀自记忆拉回现实。
很遥远又似乎很近，在略是嘈杂的环境里，镯子的声音无比清晰。
萧独活把手放在陈凌祀眼睛前面晃了晃。
萧独活祀爷？
她有些疑惑的问到，在她的眼中，陈凌祀仿佛突然被抽去了魂儿，瞳孔都有些涣散开来。
陈凌祀失礼了，最近我似乎有些精神问题。吴邪的计划我多少晓得些，九门的清扫，我也会参与。
陈凌祀说着放下筷子，心里暗想得尽快结束这个饭局。
萧独活那更不该多打扰了，祀爷好生修养。
萧独活识趣的起身，向陈凌祀微微欠身后离去。
她的心里依然保留着对陈凌祀的怀疑、甚至是恐惧，对方今天堪称反常的行为，绝对是因为得到了什么信息，而不是单纯的什么“精神不佳”。
而陈凌祀对于参与所谓的“清扫”九门的莫名执着与确信，更让萧独活不得不把调查她的过去提上日程，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与陈皮阿四的关系，但她与九门陈家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关联的可能。
萧独活算是个聪明人，不过她算错的一点是，陈凌祀在补全脑海里的情报后，像是触动机关般，轻而易举的掉到了某个时间点的回忆里，若不是萧独活还在她旁边，就这么呆呆的想一天也很有可能。
陈凌祀的时间观念和她的道德一样薄弱。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