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

鹿晗和宋砚安在急救室昏睡了整个白昼，再醒来已经傍晚六点，黄昏时。

两人的床隔着一层帘子，好在那帘没有被护士关上。

蝉鸣的夜晚显得格外燥热，徘徊在天际线缓缓下沉的落日橘光从棂边流进病房。浅色轻柔的窗帘在温和飘动，弧度恰好温柔地让人安心。

宋砚安睁开双眼，扭头看向窗外，鼻腔里满是树叶的独特香气。

鹿晗试探着唤了一声，宋砚安有些呆滞地回身与他对视。

鹿晗怎么会醒？伤口还疼吗。

小少爷苍白的面庞被昏黄日光照耀着，显得有些脆弱纤细。

宋砚安梦见一些虚幻的事，你的乐队。

宋砚安清浅地呼吸着。

那场梦里，宋砚安和鹿晗辗转多少年才修成正果，在各自的故事里各自圆满，各自遗憾。

宋砚安我好多了。

宋砚安极其缓慢地冲鹿晗摇摇头，她花了很久才抽离思绪。

宋砚安你疼吗？

鹿晗有点儿，麻醉药刚过。

宋砚安你睡醒多久了？

鹿晗大概很久了。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流着，宋砚安随便问问，鹿晗也就随便回答。相处模式从不拘泥于某一种，辽阔感反而少些露怯。

宋砚安问累了就沉默，转头继续看着落日，由圆到扁。

鹿晗也没主动寻找话题，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宋砚安，看见橘光在她身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宋砚安林阿姨呢？

日落隐埋在燃烧的银河里，路灯重新点亮了。

宋砚安突然想到点什么似的，微微侧头看向鹿晗。鹿晗来不及躲开，两人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对方的瞳眸里。

鹿晗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轻笑两声。

鹿晗她去买饭了。

鹿晗怎么了吗？

宋砚安抿唇敛眸，刘海遮掩神色。她努力地使自己看上去更加自然些，却依旧抵不住胸腔那份无限放大的悲戚。

她启唇深吸一口气后缓慢散净，阖上双眼，流露出清甜声线——

宋砚安感觉欠你们的太多了。

房间里沉闷的气氛让鹿晗怔愣片刻，随后有些丧气的轻叹了一句，温柔的声线此时竟带着几分颤抖。

鹿晗你…欠什么了？

宋砚安缓缓睁开眼，才从缺氧氛围里醒转过来，总自己觉得再也容不下漫山遍野的痕迹了。

宋砚安今天是第二次在医院。

宋砚安两次，都是阿姨帮的我。

宋砚安可我什么都没办法做…

宋砚安我连补偿的权利都没有。

鹿晗听到这样的回答，不禁有些猝不及防。他单手轻抚大臂上深刻的旧疤，垂眸思索。

鹿晗总有一天都会还清的。

鹿晗况且…也没欠什么。

宋砚安听完鹿晗的陈述，沉吟片刻。情绪被拽回现实，轻叹出声。

鹿晗咱俩，一起死过的情分，说欠那就太见外了。

宋砚安嗯…你说得对。

眼中的迷茫与自责似乎被坚定所取代，声音都被沾染了少年一份特有的毅力。

鹿晗让宋砚安更加确定自己的正确选择，没有离开他真是太好了。

宋砚安总有一天会还清的。

宋砚安眼尾红透，轻启朱唇。借月光，窗外树木的翠绿晃成细碎的虚影。

宋砚安没有离开你，真是太好了。

梦或许是假的跟现实相反，又或许梦境是某个未知平行宇宙的神秘投射。

无论哪个解释，也无论有千万个虫洞或星河。在现在的时空。在今天的浅川明天的南奥，此时此刻以及无尽未来。

宋砚安和鹿晗，注定是两条纠缠着无法分离的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