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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世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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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救世情结

「文案」

“他有一个源自古老的日耳曼民族的名字,后来我知道他的父亲是德国人。他的蓝眼睛带着戒心,像野薄荷。他没有生活目标,像只流浪的鸟只生活在风里。”

——Вера

01.

木板与木板之间挤压碰撞的声音在女孩们的脚下回旋。岑薇用食指深切感受着丝滑的色丁缎面料,她缩在灰色调的四方舞蹈室的一角,左手紧紧握着冰凉的压腿把杆。她眼里还有一丝期许,尽管阿加塔老师从未眷顾过她这个天资一般的亚洲女孩。她是铁了心要带着母亲的期许走职业舞者这条路了,父亲角色的缺失和母亲的严苛教会了她孤独的本领,催促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岑薇记得儿时趴在街区舞蹈室的窗外偷看母亲练舞,有模有样、一板一眼地学着弯腰屈腿旋转,想象自己是个矜贵的舞者,在富丽堂皇的大剧院为观众创造惊喜。

当她得知那个叫做父亲的男人死在了西伯利亚贝加尔湖畔周围的一座小城时并未感到悲伤,母亲说他是被一个年轻的、做皮肉生意的白俄罗斯女子害死了,并愤恨地说他是死有余辜。岑薇印象中的母亲只有在提到这个素未谋面的父亲是才会咬牙切齿起来。至于她为什么从圣彼得堡搬到莫斯科定居,母亲说到了莫斯科学舞会有更好的前途的。虽然岑薇常常懊恼自己天份一般,常常鄙视那些歧视亚洲女孩的莫斯科人,常常渴望阿加塔老师万分之一的垂怜。

母亲说,当别人问起来自己的名字时,就说自己叫薇拉。岑薇一直觉得自己应该叫奥莉安娜、塞丽娜等等这些更戏剧化的名字,她的生活才会更加有意思并且有更多的动人之处。

阿加塔老师是阿芙罗拉舞团的首席导师,年过四十,不苟言笑,时常戴着一副复古的猫头鹰式眼镜,红棕色的发髻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黑色的紧身衣勾勒出她曼妙的曲线。但她总是将自己打扮的像个咖啡罐一样老旧无趣,就像个活在前苏联的老小姐一样。人们说她婚姻生活不幸福,男孩儿们说她很难引起老男人的兴趣。阿加塔老师穿缩在排列整齐的女孩们的队伍里,不时地纠正女孩们的动作,端详着镜子里年轻女孩们的舞姿。

数不清是第几次看着伊万和不同的舞伴共舞了,他仿佛和任何女孩都会有一种娴熟的默契。母亲说过,当她和一个舞伴合作时日久了,除了身体触感上的的默契之外,就连灵魂都会彼此契合。伊万身形挺拔,偏瘦总是如同罗盘指针般笔挺站着,金发碧眼,欧洲人所有的的种族优势他都牢牢把握。他性格温柔腼腆,从未粗鲁待人,他的形象打破了岑薇对俄罗斯男生的刻板印象。听说他的父亲是个腰缠万贯但有些粗俗的商人,近些年受局势影响萧条了不少。他的形象十分符合岑薇对阿尔伯特伯爵的想象,阿尔伯特伯爵虽然是个糟糕的男人,但他一定是英俊潇洒的。

“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上午七点准时来排练。”阿加塔老师的声音随着年龄的增长日渐沙哑,但仍然坚定而有力。严穆而富有节奏的舞蹈室瞬间被彼此呼吸间的热气充斥。一直以音乐家的身份自居的尤里老师准时在教室门口等候,他曾经在纽约布鲁克斯剧院组织过队伍,这次的演出也将使用他的编曲。十月初舞团将在大剧院上演经典舞剧《吉赛尔》,岑薇只需要扮演一个幽灵参与一场森林群舞即可。岑薇心里质疑道,这个年头会有人购买门票来看一场高高在上的舞台剧吗。她大概料到了届时会场的冷清。

岑薇解开绑在脚踝处的弹力带,有些畸形的脚掌被勒出圈圈红印。她解开发网,缠绕了许久的自然卷头发变得更加毛燥,额前的几圈碎发被汗水浸湿才稍显服帖。岑薇当然是羡慕舞团里那些高鼻梁大眼睛的女孩,她只是碰巧是个长相乖巧,时刻保持钢铁般拘谨的女孩罢了。

九月的莫斯科冷雨飘零,岑薇缩在围脖里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周遭。连绵的阴雨不断侵扰着这座城市,迷失方向的雨点冲破笼罩在城市上方的惨暗云层,将整座城市朝着崩溃的边缘拉近,人们仿佛踏入了难辨虚实的幻境一般,沉沦在虚无中彷徨不定。雨水不时的从伞边滑落进她的领口,在她温热的脖颈上晕染开来,以至于她不得不腾出手来捂紧松垮在脖子上的浅咖色围脖。

年迈的前苏联老兵不顾风雨地在街头贩卖自己的军功章,壮年时在战场上的腥风血雨,自己的丰功伟绩都不如一块面包来的实惠,都在国家的四分五裂中化作一把遭人嫌的灰。戴着贝雷帽的小乞丐追着富人的车乞讨,年轻的女大学生们无所事事地听着美国音乐,穿衣打扮也日益朝着西方潮流靠拢。穿着制服的老头照例蹲守在地铁站前向年轻女孩们索钱,岑薇暗自叹气,撇撇嘴迈着大跨步混入人流中。

02.

猫是在五月的胜利节去世的。

叶菲姆太太将她的骨灰装在一个湖蓝色的中式陶瓷罐里,它被放置在壁炉台的一角,倚靠着它的还有一沓陈旧的明信片。客厅那块丈夫从阿富汗购来的地毯上很久没有那只森林猫的痕迹了。几只旅居在城市的灰色鸟儿愈发胆大,它们甚至擅自在院子里筑巢搭窝,栖息在枝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屋子里成年男女昼夜争吵,偶尔被巨大的响动吓到才会躲进巢穴里。它们几乎占据了整个院子。

叶菲姆太太总是不忍心驱赶那几只猖狂的鸟儿,她仔细清理着挂在房门上的银制铃铛,那可是积攒了整整一坨淤泥。她小声咒骂着那个邋遢又懦弱、只知道欺负女人的臭男人。她高中时便结婚生子,丈夫近些年在生意场受挫后便沉迷于风花雪月。她想方设法地要离开这个讨人厌的南斯拉夫男人。她的头发金白相间,像一匹帕洛米诺马。夸张的巴洛克风耳坠总让人无法忽视她那时常挂彩的嘴角,她的皮肤薄如蝉翼,颧骨上星星点点的浆果紫雀斑总是被昂贵的脂粉遮盖着。

她从未忘记自己的闺名——维卡——一个土气、充满讽刺的名字。总会有人嘲笑那个少不更事的女高中生居然嫁给一个年长自己十几岁的商人。头两年,维卡也会躺在叶菲姆先生温暖的臂弯里,没有言语,整夜安静,两颗滚烫的心兴奋地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但是婚姻就像一张费力梭织而就但总会有缺口的网,时常还会迎来刺眼的来自妓院的光。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会惹怒这个鲁莽的男人,虽然她已经一整年没买过新衣服,她也辞退了年迈的女仆以减轻经济负担,她也尽量将自己收拾的光鲜亮丽。被擦拭干净的铃铛恢复了响亮。维卡搓了搓手,佯装自己在清理餐具。

“主啊——你怎么不让这个该死的男人碾死在哪个好心人的车轮子底下呢?!”

“我回来拿东西,待会儿就走。”声音的主人似乎刚刚淋过雨,浅金色短发被风吹的很不雅观,有些沮丧的耷拉着。维卡松了一口气,她眯缝起眼睛看向儿子匆匆走向卧室的背影。幼年的孩子总会把电视里播放的滑稽的踢踏舞、木偶舞当了真。于是叶菲姆先生竭尽全力,花大手笔送儿子到最好的舞团学习,去最庄重的剧院表演。

大概从儿子用稚嫩的小手指着他身边的一切事物说着那些难以理解的儿语开始,维卡的生活便成了每天连续不断的琐碎家务。维卡始终不愿意质问儿子为什么夜不归家,她习惯于极端化地思考任何事情,她认为自己不能再接受任何开天辟地般的打击了。

“路上小心点。听着,我不管你今晚又去哪里鬼混,可千万别步了你那个混蛋父亲的后尘!”维卡不知道决绝且匆忙地离去的儿子是否将自己的话听个完整。她自认自己不是个称职的母亲,尽管她目前三十八年的人生中一半都围绕着儿子生活。维卡叹息着,她感到房间里有些什么紧张而瘆人的东西,她及时地阻断了脑海中和丈夫曾经甜蜜的岁月,她心不在焉的瘫坐在锦缎软沙发上,咀嚼着生硬的波特酒夹心饼干。

03.

钟指向七点三刻。

“你……从哪里来的。”中年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着一根万宝路过滤嘴香烟。烟雾四散,腾起的灰蓝淡霭让他眼睛酸涩。他经常感到肺部一阵刺痛,退伍前他不过是个轻度的吸烟者。如今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些故障,战火都没有夺走他的生命,他可不想被摧枯拉朽的癌症裹挟着死亡。

棕色的实木桌子上摆放着一小根蜡烛,将两人的身影投射在天花板上。风把窗户玻璃吹得咯吱作响,天蒙蒙灰,一群人竟还聚在一起喂鸽子。这是个卖碟片的空壳店,货架上凌乱地摆放着来自潮流的欧美国家的盗版碟片,幸运的话会在几百张碟片里抽中两张正版的后街男孩音乐碟。两台蒙着厚厚一层灰的音响死气沉沉地摆在桌前。

“圣彼得堡,先生。”

男孩一手插着兜,一手漫不经心地翻看着身旁的几张八十年代的碟片。他留着深栗色及耳短发,看起来许久未精心打理过,一身军工装,椅子上挂着皮质斑驳的旅行包。他在咬着嘴唇,四处打量着这个狭小封闭、破旧不堪的房子,他感到墙里有孩子的跑步声,不停的嘎吱作响。他的嘴唇很薄,笔尖上有个泛红的痘印,似乎在向世人宣告他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清澈的绿色眼睛像春天在清晨发芽的植物们冒出的绿色潜望镜,像只小野猫一样窥探着世界。屋子里界限分明,他脸上挂着若隐若现的微笑,观察着这个坐在巨大的光影中的中年男人。

“我从前在圣彼得堡做过一些军火交易,卖过一些霰弹枪和左轮,”男人的声音粗砺且沙哑,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青,顿了顿,“你是替黑帮做事的吗?”话音刚落,便又开始吞云吐雾。

“不是的,先生,我讨厌黑帮。我知道你是车臣的退伍老兵。”男孩向前俯身,胳膊搭在桌上摊了摊手。

“你叫什么名字?”他的语调有些低沉。

“芬恩。”

“芬恩……”男人嘴里琢磨着男孩的名字,不是俄罗斯本土的名字,倒像是来自西欧的某个国家。

“我父亲是德国人。先生,该怎么称呼您”?

“谢尔盖。你知道我不能随便给别人这家伙,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你不是上过战场的小兵,你要是去谋财害命的话……”

“不是的,先生!”

“别叫我先生,我是个粗人,是个倒卖盗版玩意的商贩。”

芬恩在谢尔盖沉下来的脸上找不到一丝光亮,一点希望。他的表情是孤单且烦恼的,他有些惆怅。他也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合适的身份去得到一把左轮手枪,那个年长自己两岁的黑人伙计告诉自己有个退伍老兵贩卖过好使的左轮枪。

“我得去帮一个朋友。很急的。”芬恩甚至想说些脏话,也许脏话会更管用些。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芬恩。”谢尔盖年近五十,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来找自己讨枪药。几年前在圣彼得堡街头参与过和黑帮的火拼,他的父亲由于常年被黑帮勒索吞枪自尽。他恨透了那些混着西西里血统的俄罗斯黑帮。他的脸上至今还留着一块绿褐色的弹片状痤疮,像个豌豆似的在他的脸上深深扎根。

“呃——是的。”芬恩自觉底气不足,甚至有些恼羞。来自远处的古老而陈旧的火车发出悲怆且荒谬的鸣笛声。

“我该走了,先生,我会找到你让你无法拒绝我的理由的。再见。”芬恩仓皇地挪到门外,他觉得自己像个沿着房梁行走的小偷。虽然他的确做过一些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几个年轻的妓女靠在路口的指示牌上,反复踩踏蹂躏着脚下的可乐瓶,她们画着白的瘆人的花脸妆,挑染的头发张牙舞爪,除了睡衣,她们向来只穿紧身的、贴身的、彰显自己身材的时新衣服。芬恩匆匆扫了女孩两眼,女孩们勾人心魄的眼神想是要吃人。他飞快的跑进对面的公园,那里有蚂蚁、蝙蝠、松鼠,甚至还有孩子。真是糟糕透顶,他心想。他真想找那个黑人好好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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