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婉儿走后的第十年,言冰云言大人已是庆国说一不二的大人物了。
岁月对于这个男人异常仁慈,便是经历丧妻之痛,发间微白也只是增添了男子忧郁的气质和成熟的魅力。
只是亡妻故去多年,言大人始终未曾续娶,不涉风月之地,不近声乐女色,洁身自好得如僧人一般。
除去忙于监查院的事务,便是回府教导儿子,再就是守着言府内的莲池花园偶尔发呆。
又是一年冬季,沈婉儿便是死在那个雪夜里。言府每到沈婉儿的忌日前后,便气氛低迷些许。
而言冰云更是沉默寡言,仿佛那个女子死去的记忆还恍如昨日,锥心之痛叫他不敢细思,只是会带着儿子去她的坟墓前清扫祭奠。
倒是言行之如今十岁,仗着一张俊俏至极的小脸调皮捣蛋,在府内闹翻了天也无所畏惧。
没办法,言若海年事已高,唯有一孙聪明伶俐又岂能不宠?加上翠翠和莺儿更是对这小子疼之入骨,这府里能治住行之的也就是身为父亲的言冰云了。
言冰云虽对他文武之学的课程严谨,对于孩子私下性格却也未加约束,也只愿行之随心而行。
许是沈婉儿的死,范闲内心也有几分说不定的内疚,倒是对行之恍如子侄,大顽童带着小顽童倒是玩到了一起。
所以,行之的性格倒不像是言府人一脉相承的沉稳自持,倒是有几分范闲的肆意放纵,又加上了言冰云的头脑冷静,小小年纪倒实在是个难搞的人物。
便是王启年也在行之手下吃过几回亏,倒令人哭笑不得了。
这夜,行之又偷撑小船入了莲池,十岁的孩子身量还未长高,又不会水偏生胆子大得很。
翠翠和莺儿半夜去送点夜宵过去,这才发现行之不见了,急忙找人。本是安睡的时间,言府却闹了个鸡犬不宁。
还是言冰云发现府内小船不见了,这才猜到儿子入了莲池,冬日夜里,池内只剩残枝败叶,也不知那小子究竟要干什么去?
不敢惊动上了年纪的言若海,言冰云只能匆匆披了件外衣在池边等候那小子归来。
许是听见了父亲的叫唤,言行之也觉大事不好,终究是躲躲藏藏的划着小船靠了岸。
一张小脸上还带着泥土,倒也没穿多厚的衣服,还在冬日冷风中瑟缩了下,一双杏眼透着害怕,看着好不可怜。言冰云还未斥骂,翠翠和莺儿便先推着孩子去换衣服了。
言大人冷着一张脸,倒也并未阻止,只是颇有威严的说道:“行之,换完衣服来我书房。”
那本来以为能在翠翠和莺儿保护下躲过一劫的小猴崽,低头丧气的应了声是,便步伐沉重的回房去换衣服了。
言府书房内,言冰云拿着一卷书看了起来,不多时,那闹事的儿子便换好衣衫牢牢实实的过来了。
上首的言冰云依旧看书不曾理会,倒是行之叹了口气,便一个干脆的跪下向父亲请罪:“父亲,我错了,请父亲惩罚!”
言大人倒有些被这假模假式的请罪逗笑了,只是面上神情不变,将书弃置在桌案之上问道:
“今夜,你又闹的什么事?冬日冷寒,你孤身去了莲池又不通水性,让这满府的人不得安睡,难道还要惊动你祖父不成?”
说起祖父言若海,他今年来年事日高身体确实不太好,行之这才察觉自己确实行事荒唐了些。
倘若不是父亲,只怕祖父还真会被惊动。言行之一张俊俏的小脸纠结了起来,杏眼也透露出些无措,这才认真请罪。
看到孩子那双神似亡妻的杏眼,言冰云不免又是心中一软,缓和了口气,俊雅的面容也带上了安抚之色道:
“说罢,你这半夜乘船,又为的什么?平日你行事随心,却也不至于这么不着调。”
跪在下方的孩子,那双灵活的杏眼偷偷觑了父亲一眼。他纠结了一番,这才犹豫着低声说道:“我梦见娘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