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辰多半是没有这个机会的。从中天神殿无论如何张望,也看不到宫墙外的一切。
穗禾又看了他一眼。
昊辰的神态,好象并不显的高兴。
他皱着眉头,神情显得有些伤怀,十分严肃。
直到那个走绳的人走到尽头,抛下杆子翻了个筋斗,围观的人一边叫好一边抛钱,昊辰才回过神来。
昊辰(柏麟帝君)“我没事。”
昊辰拍着穗禾的手背,轻声安慰,
昊辰(柏麟帝君)“就是刚才想起了姑姑。”
褚琉璃(穗禾公主)“是织女姑姑吗?”
昊辰(柏麟帝君)“是啊,她走了也已经一千九百多年了。”
穗禾小的时候是见过她的,只不过后来织女姑姑不知因何被天帝贬谪,去了银河边上,天帝也从不许旁人去那儿,连帝君也不行,穗禾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后来也是在刚过千岁的时候,听帝君说,她因郁结于心过世了,到现在也快两千年了。
昊辰(柏麟帝君)“那会儿姑姑说过一句话,人生在世就象这走绳的人一样,战战兢兢,左摇右摆,掉下去就是万劫不复。我当时想如果有一天我手中能握着权柄,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举步维艰,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等握上之后我才发现……”
即使做了白帝,很多时候还是跟走绳一样,左右都是危涧,必须维持平衡。
穗禾没有说话,默默陪着他。
昊辰也用不着她安慰,船快靠岸的时候见她有些不舍,还向她许诺,明年上元节再来赏灯。
从荷花镇回少阳派只有短短一段路程,上元节不宵禁,一年里头唯独这三天百姓可以通宵达旦欢庆,隔着一条街,还能听到鞭炮炸响的声音。
端清远远见着人来了,走在前面的端茕手里提着灯,远远望去成行的灯笼就像夜里一只缓缓前行的萤火虫。
少阳派的大门打开,马车在门前停下,昊辰先下马车,把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穗禾背了下来。
端清心里一紧,生怕出什么事。等看清穗禾只是睡着之后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而有些佩服起她来了。
这心得多宽哪,这么着都能睡着,被昊辰师兄背着进屋子里也没有醒。
都说心里存着事儿的人一般都难以入眠,平时看着琉璃跟没事人一样,其实她心里的事还是挺多的,不过到底还是跟平常人不一样,自从那天昊辰师兄把她带回来后,她脸上的笑容也比平常多了。
昊辰把穗禾放在榻上,端清赶紧上前帮着端茕帮穗禾把头发拆开,取下簪环首饰,解开外头的衣裳,让她睡的舒服一点。至于洗漱,要是她睡一会儿能醒过来就再洗漱,端清猜着说不定这一觉就睡到早上了。
她还真没有猜错。
穗禾这一觉睡的特别舒坦,特别沉。
她还做了一个很长,很好的梦。
她梦见了七万年前的事,梦见她回到了隔着千山万水的之外的西南边陲,那时年纪尚小的她和那时的阿爹阿娘住在凡间的宅院里,房子已经有好些年了,那里的楼比翼渺洲多得多。她和阿娘住的就是靠东墙的小楼。天气好的日子阿娘就会陪着她趴在窗口往外看,如果有卖零嘴的小贩在墙下叫卖,就可以叫住他,然后打发仆妇去买了回来。可是母亲总不喜欢她这样随便吃外面的东西,觉得不干净。
其实外面的东西不一定比家里的好吃,但是她那时候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馋丫头,总觉得外面的东西比家里的诱人。
但是恍惚中,她又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并不是阿娘。
梦里他还陪着她一起吃汤圆,吃馄饨,吃好吃的桂花松子糖。
她想起来,她已经是个快要嫁人的人了。
她也想起来身边这个人是谁了。
真好,在梦里头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璇玑玲珑和天墟堂的那些妖,也没有司命腾蛇四圣兽他们。
她醒来的时候心还留在刚才的梦里头,唇边带着笑意。
可是天已经亮了,梦也该醒了。